典故紀聞卷九
河南新安知縣陶鎔以縣民艱食,採拾自給,借函關驛糧賑之,奏請秋成還官。宣宗謂戶部臣曰:「近年有司不體人情,苟有饑荒,必須申報,輾轉勘實,賑濟失時。知縣急於濟人,先給後聞,是能稱任使。卿勿拘文法責其專擅。」 宣宗初即位,有自宮求用者,謂禮部臣曰:「皇考在御時,嘗有自宮者,以其毀親遺體為不孝,皆發戍交阯。今此人尚敢爾,即循例發遣,更申明禁約。」 宣宗初即位,都督府吏及衛軍士有言民間利病者,宣宗謂禮部尚書呂震曰:「聖人不棄芻蕘之言,前下詔書,凡軍民利病,許諸人陳言,朝廷但當察其言之善否,不必計其人之貴賤,果有可行者,即與施行。」 洪熙時,行在禮部考山西按察司僉事不稱職,例降邊遠雜職。宣宗曰:「退人以禮,彼今為方面官矣,遽降雜職太過,可令為縣正,不稱則如例降之,著為令。」遂降湖廣應山知縣。 宣宗即位,工部言內府供用紵絲紗羅缺,請下蘇杭等府織造。宣宗曰:「供用之物雖不可缺,然當念民力,今百姓艱難,可減半造。」因謂尚書吳中曰:「昔魏徵告唐太宗,每以恤民為言,卿等其體此意。」 交阯左參政馮貴善用人,嘗得土軍五百,勁勇善戰,撫育甚厚,每率之討賊,所嚮成功。後五百人為中官馬驥所奪,貴與賊戰不利,遂死。 教坊司韶舞劉安等請給敕命,宣宗謂吏部尚書蹇義曰:「舊典如何?」對曰:「無之。」曰:「朕與卿等宜恪遵成憲,舊典無,不可與。」 仁宗嘗命廣西布政使周幹巡視直隸、浙江,宣宗即位,幹還,言:「有司多不得人,土豪肆虐,良民苦之,乞命廷臣往來巡撫,庶民安田里。」下吏部會戶部工部議,遂命廣西按察使胡概為大理寺卿,同西川參政葉春巡撫直隸及浙江諸郡,此巡撫之始。 舊制,諸王子女婚娶,皆用朝廷選授,後以宗室蕃盛,選之難悉得人,至宣德元年三月,始命諸王婚娶悉自行選配,然後聞之朝廷,授以冠服冊誥儀物,諸王便之。 宣德時,真人張宇清求龍虎山道士八十一人度牒,禮部侍郎胡代為之請。宣宗曰:「僧道給度牒,祖宗有定制,無請求之理,朕不惜宇清,惜其教也。」竟不與。 宣宗嘗召戶部尚書夏原吉,諭之曰:「朕念自古國家未有不由民之富庶以享太平,亦未有不由民之困窮以致禍亂,是以夙夜祗畏,用圖政理,所冀天時協和,年穀豐熟。去年冬多雪,今春益以雨澤,似覺秋來可望。然一歲之計在春,尚慮小民阽於饑寒,困於徭役,不能盡力農畝。其移文戒飭郡邑,省徵徭,勸課農桑,貧乏不給者,發倉廩賑貸之。」 宣宗謂侍臣曰:「適觀大理奏錄囚,有同飲至醉鬥爭殺人者。當其同飲之時,自謂意氣相合,及醉後不復省記,遂至如此,皆酒之過。古人酬酢百拜,豈有此禍?漢以來,醉酒殺人至於亡身破家者不少,名為毒藥,豈不誠然?此真可以為戒。」 宣德時,錦衣衛力士寧真言:「山西中條山有膽礬,乞令有司採進。」宣宗曰:「使民耕則有粟充飢,桑則有帛禦寒,礬如山積,何益飢寒乎?小人之言,不足聽也。古之人君,惟欲民富,凡山澤之利,皆弛其禁,若礬可利民,聽其自採。」 宣德時,御史謝瑤薦賢,奏牘誤書姓,自陳改正。宣宗謂吏部臣曰:「古人奏牘,皆存敬慎,石慶書馬字欠一點,懼及死。今薦賢不知其姓,豈能知其才?輕率如此,豈稱御史之職?」遂謫交阯大蠻縣知縣。 宣宗諭吏部尚書蹇義曰:「庶官賢否,關國家之治亂,掌銓衡者,以進賢退不肖為職,一事得人,則一事理,一邑得人,則一邑安,推之庶政,達之天下,無二致也。朕嗣承祖宗大統,維新治理,以安民生,選賢任能,尤為切要。古人取士於鄉,以其道藝著聞有素,後世以言貌,求其底蘊,蓋亦難矣。況篤厚之士,率多恬退,便僻之才,巧於進取,非至公無以勝私,至明不能格物。嚴選舉以遏滋濫,精考覈以防矯偽,母俾小人貽患於民,斯其至矣。古之大臣,以賢事君,國家膺福,蒼生受惠,聲名流芳於永世,卿等勉之。」 義勇衛軍閻群兒妻有淫行,李宣以告,群兒將殺之,其妻即誣群兒與宣等九人強劫校尉陳貴家,御史悉論斬,都察院勘驗,實不為盜。宣宗謂左都御史劉觀曰:「昔隋煬帝令於士澄治盜,但有疑似輒加考掠,同日斬決二千餘人,其中六七人者,盜發之日,先禁他所,不勝楚毒,亦自誣服,有司明知,不復執奏。今非各人自陳,豈不冤抑而死?是爾等皆士澄也。宜戒約諸道,凡治獄,必察實情,此事若已論決,朕必不汝貸矣。」 山東清軍大理卿湯宗言:「濟南等四府旱荒,民無食,工部派買顏料,乞暫停止。工部言:「顏料皆陵寢殿宇待用之物。」宣宗曰:「山東之民,祖宗之民也,艱難如此,祖宗所不忍,可以苛急擾之耶?其悉停罷。」 宣宗嘗語侍臣曰:「朕祗奉祖宗成法,諸司事有疑礙而奏請者,必命考舊典。蓋皇曾祖肇建國家,皇祖皇考相承,法制詳備,況歷涉世務,練達人情,謀慮深遠,子孫遵而行之,猶恐未至。世之作聰明,亂舊章,馴致敗亡,往事多有可鑒。古人云商周子孫能守先王之法,雖至今,存可也。此誠確論。」 宣德時,錦衣衛總旗衛整女因母病,刲肝煮液,食之而愈,請旌表。宣宗曰:「為孝有道,孔子曰:『身體髮膚,受之父母,不敢毀傷。』剖腹刲肝,此豈是孝?若致殺身,其罪尤大。況太祖皇帝已有禁令,今若旌表,使愚人效之,豈不大壞風俗?女子無知,不必加罪,所請亦不允。」 宣宗敕右都御史王彰曰:「朕為天下生民主,夙夜兢惕,惟恐一夫不獲其所。比者廷臣多自外至,道里所經,耳目所及,軍民利病,豈無可言?而泯焉不聞,豈朕之所望哉!爾國之大臣,實總憲紀,可自良鄉抵南京巡撫,軍民一切休戚,具以實聞,毋有所隱,庶副朕憂愍元元之意。」 宣宗因翰林儒臣進致治在用人之說,曰:「易泰否二卦盡之矣,君子進,小人退,上下之情通,所謂泰;小人進,君子退,上下之情不通,所謂否。泰之時,人君大有為,所以成參贊之功;否之時,君子引退,則不可以有為矣。求否泰之端,則在乎君子小人之進退,人君之用舍,有關世道如此,豈可不慎?但君子小人猝未易辨,如朕所用,有不當者,卿等亦宜直言勿隱。」 宣宗嘗諭左都御史劉觀曰:「中外文武諸司文卷,已遣御史照刷,其內府諸衙門,皆有錢糧出納,近聞其弊甚多,即選能幹御史率監生於東華門外廡下取各監局文卷簿籍,詳加磨勘,有隱匿錢糧虛冒支給者,悉以聞。」 宣宗諭法司官曰:「朕觀周書立政篇云:『式敬爾由獄,以長我王國。』此言深有意味,蓋能敬慎用刑不致枉濫,則仁恩洽浹,足以培固國本,福祚豈不靈長?今不必論效驗,但當以敬為主,有虞欽恤,正是此意,卿等宜夙夜勿忘。」 宣宗嘗諭侍臣曰:「南北二京,相去數千里,常慮驛使往來,或有暴擾,或水旱災傷疾沴,民有飢窘不安,皆朕所欲聞者。朝臣往還, 【 「往還」原作「往遣」,誤,據明本改。】 御史巡歷,皆不以告,故遣王彰巡視,冀聞其實。今其所言,乃毛舉細故,不切大體。大臣如此,予復何望?爾等朝夕左右,當悉朕意,凡所見聞,皆須詳陳,君臣同體,勿有所疑。」 宣德時,有中官奉旨傳之六科,輒令徑行諸司, 【 「徑行」原作「往行」,據明本改。】 宣宗聞之,即下法司治,因諭給事中曰:爾官近侍,職在記注,凡朕一言一令,或令內使傳出者,爾當備錄覆奏,再得旨而後可行,庶幾關防欺弊,不然必有詐偽者。爾等自今恪謹乃職,不許依阿隨附。」 宣宗諭禮部尚書胡瀅曰:「今僧道行童,請給度牒甚多,中間豈無有罪之人潛隱其中者?宜令僧道官取勘,如果無之,爾禮部同翰林院官禮科給事中及僧道官同考試,能通大經,則給與度牒。」 宣宗謂侍臣曰:「夷狄為患,自古有之,未有若宋之甚者。靖康之禍,論者以為不當通女真攻契丹取燕雲之地,亦非根本之論。是時天祚失道,內外俱叛,取可也;女真以方強之勢,乘契丹之弊,後日必與我為鄰;燕雲之地,太宗百戰不能剋,乘時取之,亦不為過。若究禍之根本,蓋是自熙寧至宣和五六十年,小人用事,變易法度,民苦征徭,軍無紀律,國家政事,日淩月替,遂為夷狄所侮,致有此禍。高宗南渡,中原陷於夷狄,民心思宋,政宜臥薪嘗膽,委任忠良,恢復舊疆,洗雪大冤。乃復用小人,力主和議,為偷安之計,以岳飛之忠,卒死於秦檜之讒,小人之敗人國家如此。」又曰:「自古無中國清明而有外夷之禍者。」 宣宗因汝南王訐奏兄周王之過,謂侍臣曰:「人之兄弟所以失和者,多因讒言致忿,馴至鬩牆,浸成大惡。當念同氣至親,各生愛敬,則自然協和。古人言,兄弟雖有小忿,不廢懿親,此言最好。」 宣宗與學士楊溥語及治兵之道,溥曰:「兵貴乎訓練有方,撫養得宜,不患其不為用。」宣宗曰:「養之厚則得其心,練之精則得其用,必其氣銳志果而後可用。若素不訓養,一旦驅之,矢石之間,進退失錯,何望有濟?」 宣宗聞山西軍民李二等九人自宮投入晉王府,貽書晉王曰:「皇考下詔天下,禁止自宮,違者論以不孝,而李二等敢故違,投入王府。夫自宮以求用,古人所謂非人,情不可近。不孝之人,不知念其父母,豈復有心為王國之用?已令法司逮治,自今有若此者,宜斥之。」 宣德間,刑部主事李順等、金吾等指揮宮旺等大祀天地,皆不出宿,為御史所劾。宣宗曰:「大祀不敬謹,豈可容?」命都察院治之。 宣宗與侍臣論足民之道,因曰:「先王制民產,教之樹畜,不輕用其力,故家給人足,而復儲嬴餘,以待饑荒。至秦開阡陌,田土并於豪強,小民無常業,加之頭會箕斂,不遺錙銖;隋文時倉庾充盈,布帛山積,及遇饑荒,不知發而賑之,令民就食山東,國家儲積何用?如此何望治效之如古也?」 通政司進各處雨澤奏本,宣宗謂侍臣曰:「祖宗愛民之心保民之道,於斯可見。前世人主,有民之休咎藐不聞者,豈是久安長治之道?我國家自太祖皇帝令天下有司月奏雨澤,世世相承為成憲,歲之豐儉,民之休戚,靡不周知,其慮深矣。」此奏不知何時遂廢。 宣德二年,將臨軒策士,宣宗謂禮部臣曰:「設科求賢,國之大事,昔之為君嘗有祝云『願得忠孝之人,以資國用』。今朕之心亦如此。」 宣宗謂翰林臣曰:「國家取士,科目為先,所貴得真才,以資任用。古人取士於鄉,其行藝素有定論,至朝廷復辨其官才,所以得人為盛。後世惟考其文字而遂官之,欲盡得真才,難矣。然文章議論,本乎學識,有實學者,其言多剴切,無實見者,其言多浮靡。唐虞取士,亦嘗敷奏以言。況士習視朝廷所尚,朝廷尚典實,則士習日趨於厚,朝廷尚浮華,則士習日趨於薄。此在朝廷激勵成就之有道也。」 宣宗嘗讀漢書循吏傳有感,因為序論曰:「班固作西漢書,載循吏文翁、王成、黃霸、龔遂、朱邑、召信臣六人,然觀其事,興學校,勤勞來,勸課農桑,修舉水利,恭儉愛人而已,非有奇才異能以傾駭人之視聽。然而傳之者何哉?以其奉職循理而民自化,異於尚威嚴以為治者。自古有天下者,皆以民為本,舜禹之相戒,亦曰『德惟善政,政在養民,水火金木土穀惟修,正德利用厚生惟和』而已。夫既有所養,又有所教,而後民生遂,民性完。然治天下之民,必用天下之善士,此後世郡守縣令之職所由重也。夫一郡一邑,其地環千里百里,其民以千萬計,而付之守令者,欲其教養之而已。教養之道,農桑學校而已,農桑之業修,則民足於衣食而遂其生;學校之政舉,則民習於禮義而全其性,如是足以為善治矣。然而世之才能之吏,或不知務此,往往任智術,利威嚴,苛刻削急,於是民受其弊,此趙廣漢輩所以不得為循吏也。今天下之郡邑多矣,予惟師舜禹之道,以教養斯民,故於守令之選加嚴焉。詩曰:『豈弟君子,民之父母。』安得皆有如此六人者布滿天下郡邑哉!」 宣宗覽豳風七月圖,謂侍臣曰:「此足以見周家立國之本,周公輔成王之心,其先王教民耕桑,以禦飢寒,皆豫為之計,委曲詳盡,必收成然後役之,所以當時軍民相親如父子,周之王業由於此,所以傳世歷年之永也。」又曰:「非周公此詩,後世亦何由知之?周公所以為名世之臣也。」 太醫院醫士舊無月糧,宣德時醫士賀祥等奏貧無以贍,比照天文生例,請給月糧。始命有家者月支米五斗,無者月三斗。 虞謙為杭州知府時曾建議:「江南寺院田多或數百頃,而官府徭役未嘗及之,貧民無田,往往為徭役所困。請為定制,僧道每人田無過十畝,餘田以均貧民。」聞今不復然矣。 中官裴可力督事浙江,有湯千戶者以賄結之,因倚勢漁獵百姓。按察使林碩初至,振舉憲綱,湯懼不容,讒碩於裴,裴誣奏碩譏誹及沮格詔書,遂逮碩至京。碩言:「臣昔為御史,巡按浙江,小人多不便,臣今陞按察使,至浙未久,小人舊不便臣者,設謀造詐,欲去臣以自便耳。」宣宗曰:「朕固不信,是以面問,汝今既明白,汝即馳驛赴任,但遇民瘼事,悉奏來。朕推誠心以待臣下,汝無他慮。」謂侍臣曰:「小人造言,讒害君子,歸必罪之不貸也。」 宣宗御武英殿,謂侍臣曰:「漢唐諸君,文帝、太宗能納諫,文帝幾致刑措,太宗致貞觀之治,亦皆受 之效。善言有益於君德有補於治道如此,豈可不聽?」 宣宗與夏原吉語及古人信讒事,曰:「讒慝小人,真能變白為黑,誣正為邪,聽其言若忠,究其心則險,是以帝舜堲讒說,孔子遠佞人,唐太宗以為國之賊。朕於此等,每切閑防,若有其萌,必杜絕之,不使奸言得入,枉害忠良。齊殺斛律光,國遂以弱,朕常非之;汲黯正直,奸邪寢謀,卿所宜務也。」 宣德時,奸民有欲陷良善者,多搆誣詞赴南京訐告,南京法司輒逮問。宣宗聞之,令都察院移文禁止,凡有告訐者俱送北京,惟京城軍民詞訟許其鞫問。 宣宗聞侍臣講貞觀政要,曰:「唐太宗致治之美,庶幾成康,實本於此。予嘗反覆是書,謂安天下必須先正其身,未有身正而影曲、上理而下亂者。謂治國猶栽樹,根本不搖則枝葉茂,君道清靜則百姓安樂,皆要語也。」 宣德時,內官張善往饒州監造磁器,貪黷酷虐,下人不堪。所造御用器,多以分饋其同列。事聞,宣宗命斬於都市,梟首以徇。 宣德二年冬,禮部奏:永樂十六年太宗皇帝定制,凡願出家為僧道者,府不過四十人,州不過三十人,縣不過二十人,額外不許濫收,俟五年後考試,如果精通經典,給與度牒。今天下僧道行童赴京請給者,多係額外濫收,且不通經典者多,請如例悉遣歸。若係額內之數,亦待三年,考試給與。」從之。 宣宗因與侍臣論刑法,曰:「漢文帝除肉刑,唐太宗觀明堂鍼灸圖,禁鞭背,皆後世仁政。文帝培植漢之國脈,太宗肇啟唐祚,享國長久,有以哉。」 宣宗曾製帝訓二十五篇,曰君德、曰奉天、曰法祖、曰正家、曰睦親、曰仁民、曰經國、曰勤政、曰恭儉、曰儆戒、曰用賢、曰知人、曰去疾、曰防微、曰求言、曰祭祀、曰重農、曰興學、曰賞罰、曰黜陟、曰恤刑、曰文治、曰武備、曰馭夷、曰藥餌,言質事實,皆為理之大要。親序其首,復題其後,惓惓欲後世子孫服膺斯訓。若為人主者,時置一冊於坐側,甚為有益。 宣宗嘗諭兵部侍郎王驥曰:「近聞南京運送諸物者,每船所裝,皆未及半,而經過之處,一體添撥軍夫接送,虛勞人力。令襄城伯李隆及南京工部、都察院、錦衣衛各委官監視,凡有運送,務令滿載,若仍蹈前弊,具奏罪之。」 宣宗嘗謂諸大臣曰:「致理之道,莫先於廣言路。蓋天下之大,吏治得失,民生休戚,人不言,朝廷何由悉知?古人謂明主視天下猶一堂,滿堂飲酒,一人對隅而泣,則一座為之不樂。若令天下有匹夫匹婦不得其所,實為君德之累。凡有建言民瘼者,卿等勿諱,言或激切,亦其心發於忠,若以其言激切而棄之,孰肯進言?卿等宜悉此意。凡言之善者,即以聞,庶幾有補於治。」 宣宗聞廣東都司言:番禺民有私取礦砂,煮之可得白金鉛錫,請官開冶。命巡按御史同三司官開驗,每砂百斤,煉銀四錢、鉛二十斤。因謂尚書夏原吉曰:「朕料鉛砂之烹,所得無幾,若果有銀利,置冶烹煉,豈待今日?彼小民或竊取以求毫末之利,無足怪,朕已宥之不問。其令有司悉填坑洞,國家之利不藉此,民亦免逐末之弊。」 宣宗聞山西飢民流入河南者為有司軍衛所捕逐,謂戶部尚書夏原吉等曰:「民飢流移,豈其得已?仁人君子,所宜矜念。昔富弼知青州,存恤流民,飲食、居處、醫藥,皆為區畫,山林河泊之利,聽流民取之不禁,所活至五十餘萬人。今乃驅逐,使之失所,不仁甚矣。其即遣官往同布政司及府縣官加意撫綏,發廩給之,隨所至居住,敢有逐捕者罪之。」 宣宗聞太醫院奏尚衣監用辟蟲香二萬斤,乞遣人福建等處收買,曰:「此非急務,不必遣人。且香藥安用許多?可減其十之七。」 宣德時,郎官御史以酣酒相繼敗,宣宗乃作酒諭,其文曰:「天生穀麥黍稷所以養人,人以麴櫱投之為酒,周官有酒正,以式法授酒材,辨五齊之名、三酒之物,以供國用。書秬鬯二卣曰明禋,詩既載『清酤賚我,思成以享』,祀神明也。『厥父母慶,洗腆致用酒』,以事親也。『豈樂飲酒』,以燕臣下也。『酒醴維醹,酌以大斗』,『釃酒有衍,籩豆有踐』,燕父兄及朋友故舊也,皆用之大者,酒曷可廢乎?而後世耽嗜於酒,大者亡國喪身,小者敗德廢事,酒其可有乎?自大禹疏儀狄戒甘酒,成湯至帝乙罔敢崇飲,文王、武王戒臣下曰『無彝酒』,曰『德將無醉』,曰『剛制于酒』,孔子言『不為酒困』,又禮有一獻百拜,然則酒曷為不可有哉?夫非酒無以成禮,非酒無以合歡,惟謹聖人之戒而禮之率焉,庶乎其可也。」 宣宗嘗諭吏部兵部臣曰:「今後凡中官傳旨,除授官員,不問職之大小有敕無敕,但要覆奏明白,然後施行。」 宣宗嘗問侍臣歷代戶口盛衰,侍臣等曰:「禹平水土,民奠厥居,至桀而耗之,湯始受命,視禹時不及。及紂淫虐,武王得天下之初,視湯時又不及。成、康致理,遂多於禹時。春秋戰國以至嬴秦,所耗尤多。漢高至文、景,民庶大增,武帝征伐不息,十數年間,天下之眾,亦減其半。昭帝罷戰務農,至成帝初戶口極盛。東漢承王莽之後,率土之民,十纔二三,明、章之後,天下無事,人口滋殖。三國、六朝疆宇分裂,所存無幾。隋文節儉,大業之初,戶口極盛,煬帝荒淫,役人以百萬計,丁男不足,役及婦人,由是天下之人聚而為盜。唐貞觀以後及於永徽,戶口日增,至開元極盛。安、史之亂,遂大耗矣。宋承五季之後,自太祖至神宗,戶口日盛,高宗南渡,中原板蕩,所存者東南之民。此歷代戶口之大概也。」宣宗曰:「戶口之盛衰,足以見國家之治忽,其盛也,本於休養生息,其衰也,必由土木兵戈。觀漢武承文、景之餘,煬帝繼隋文之後,開元之盛,遂有安、史之亂,豈非恃其富庶而不知儆戒乎?漢武末年,乃知悔過,煬帝遂以亡國,玄宗至於播遷,皆足為世之大戒。」 宣宗嘗敕守邊諸將嚴固備禦,曰:「毋謂已安,雖安不可忘危,防邊之道,常如寇至,則寇不至,晝夜頃刻不可怠忽。凡寇之能為人患者,率窺伺間隙,乘人之不虞,慎之慎之。」 洪武中賜朝鮮國王九章冕服,陪臣一等者比朝臣三等者,得五梁冠服。宣德初,其王言世子冠五梁與朝臣等,乞為定制,乃命世子冠六梁。 宣宗嘗召學士楊溥,從容諭曰:「滄海之大,皆由江河之助,古之君臣,更相戒飭,所以克致太平,號稱明良。若為君者不資於臣,為臣者不贊輔其君,欲求善治,未之有也。然比來臣下往往好進諛詞,令人厭之,卿亦宜勉輔朕於善道。」溥對曰:「臣受國厚恩,敢忘報?」稱曰:「但覺朕有過舉,直言無隱,是即為報也。」溥頓首曰:「自古直言非難,而容受直言為難,陛下樂聞忠言如此,臣等敢不盡心?」 儀賓慶賀行禮,舊無班次,宣德時始以寧王言命各以品級序於同等官員之左,遂為定制。 宣宗聞浙江所屬府縣缺官數多,諭吏部曰:「庶官所理皆民事,郡縣親民事,尤切要,久曠可乎?自今內外大小職事有缺,皆須早除,勿致廢事。」 宣宗覽夢卜求賢之說,顧謂侍臣曰:「君臣相遇,豈偶然哉?高宗恭默思道,渴想賢傅未得,說築傅巖,雖有致君澤民之志,不能自達,一旦得於夢寐間,遂相與講學論道,而功被當時,名垂後世,誠千載奇遇。由此觀之,人君誠心求賢,固無不得之理。文王因田獵遇太公,亦豈非誠心相感?水流溼,火就燥,雲從龍,風從虎,物皆有相感之理,況一代君臣乎?蓋天佑國家,必生賢哲為之輔翊,高宗思道之心,蓋有格於天矣。」又曰:「有高宗之心,然後可以夢言,有傅說之賢,然後可以為相。若漢文以夢得鄧通,光武以讖用王梁,豈不誤哉!」 宣德間,兵部尚書張本奏:「驛馬之設,本以飛報軍機重務,今在外,凡有符驗官司及鎮守官,每以常事泛濫給驛,皆宜禁止,請令年終各具一歲給驛起數、及所幹事務、所差人員,造冊奏聞,以憑稽考。」從之。 德州民奏,本州路當衝要,每遇軍務,官船經過,例給丁夫,而督運者多不守法,威逼有司,以一索十,以十索百,前者未行,後者踵至。本處丁夫不敷,有司無計,或執商販行道貧人補足其數,督運者中路逼取其貲,無貲者至解其衣而縱者,有為所逼迫不勝而赴水死者。在船軍士,本用操舟,乃得袖手而坐,所載私貨,多於官物,沿路發賣,率以為常。乞敕所司禁約。」奏下行在兵部,兵部奏:「請自今運物船馬快船,俱令掌船者每船預置木牌一,大書本船軍夫數目姓名,有急運應增者,上水不過七人,所司給與印信帖子,大書所增貼於牌上,以牌豎於船頭,所過有司如牌所增給之。下水不給,違者許被害之人及有司指實以聞。仍遣內外官不時沿路搜檢私載物貨究治其罪,庶使小人知所警懼。」從之。 宣宗因言者言近來風憲多懷顧忌,少有敢言,請降敕勉勵,以開言路。因謂右都御史顧佐等曰:「朝廷立法,凡諸司官員及百工技藝之人,皆許言事,況風憲官職當言路,朕所倚信者,豈可有所顧忌?爾宜以其職喻之,若當言不言,以失職論。」 宣宗與儒臣論漢、唐諸君曰:「漢武好大喜功,海內費耗,末年能懲前過;玄宗初政,有貞觀之風,久而恣慾,疏忠任邪,遂致禍亂,竄身失國;武帝猶為彼善於此。」又曰:「善心生則明,欲心生則闇,武帝以田千秋為賢,玄宗以李林甫為賢,此治亂所由異也。」 宣宗御文華殿,召大學士楊士奇、楊榮、金幼孜,特賜鰣魚醇酒,加賜御製詩,有「樂有嘉魚」之句,士奇等霑醉獻和章,上嘉曰:「朕與卿皆當以成周君臣自勉,庶幾不忝祖宗之付託。」 宣宗因侍臣言為政在人,知人為要,曰:「知人固難,然臨事聽言之際,以理為主,君子小人,亦可辨。天下事,即堯舜處之,亦取善於人。人臣有愛君之心,隨事規正,以利國家,此君子也;若不念君德,不恤國家,阿意曲從,以求容悅,此小人也。」 宣德四年,宣宗諭六部都察院曰:「國以民為本,民安則國安。朕君主天下,孜孜夙夜,以安民為心,顧國家用度有不得已取之民者,朕猶惓惓軫恤民艱。比聞中外奸弊紛然,嗟怨盈路,皆由爾等不體朕心。凡朝廷科買一物,輒差數人促辦,所差之人,又各有亡賴十數為之鷹犬,百倍科徵,民被箠楚,不勝其毒。百分之一歸官,餘皆入於私室,人之困苦,罔所訴告。爾等非不知之,蓋實縱其所為,風憲耳目,非不聞之,亦略不糾舉,此豈仁人君子之心哉?自今當洗心悔過,以革前弊,朝廷有緊切重務,慎選廉公官員催辦,不急之事,悉不許差人。假公營私,擾吾良民,違者罪之。」 宣宗聞府軍後衛有題進本夜遞至北中門,守衛不肯轉達,因謂錦衣衛官曰:「祖宗成法,朝罷外廷有事急奏者,不問晨夜,即具本進,守門者即為上達,所以通警急,絕壅蔽。今敢若此,不可款貸,其執付法司罪之。」 宣宗嘗諭鴻臚寺臣,凡遇祖宗忌日,通政司、禮科、兵馬司免引囚奏事。 宣宗因戶部上戶口登耗之數,語侍臣曰:「隋文帝時戶口繁殖,財賦充足,自漢以來,皆莫能及。議者以在當時必有良法,後世因其享國不永,固無取焉,此未必然。夫法存乎人,理財國之大務,若漢唐初,立法未嘗不善,至其子孫,或恃富厚,力役頻興,費用無度,天下不能不凋弊。若隋文克勤政事,自奉儉薄,足致富庶,豈徒以其法哉!秦法多非先王之制,後世猶有存者,亦未嘗計其享國長短也。大抵人君恭儉,國家無事,則生齒日繁,生齒繁則財賦自然充足。」又曰:「天下富庶,致理之本,民物凋耗,兆亂之階,使煬帝不縱其奢慾,能謹守隋文之業,安得遽至敗亡哉?」 宣德四年七月,宣宗臨文淵閣,與少傅楊士奇、太子少傅楊榮論經史,遂咨政務,已而悉召諸學士及史官,諭之曰:「國史貴詳實,卿等宜盡心。」於是賜士奇等及學士以下鈔有差。 洪武初,凡遇正旦等節,在外大小衙門慶賀,俱行舞蹈山呼十四拜禮,後來惟五品以上衙門進表行此禮,至節日止於露臺設香案行九拜禮。至宣德時,以安慶府潛山縣知縣俞益言,始定五品以下衙門仍舊行舞蹈山呼十四拜禮。 宣德四年八月,宣宗諭禮部尚書胡瀅曰:「祖宗時,文武官之家不得挾妓飲宴,近聞大小官私家飲酒輒命妓歌唱,沈酣終日,怠廢政事,甚者留宿,敗禮壞俗。爾禮部揭榜禁約,再犯者必罪之。」此革官妓之始。 宣德四年十月,宣宗臨視文淵閣,少傅楊士奇,太子少傅楊榮,太子少保金幼孜,學士楊溥、曾棨、王直、王英,侍讀李時勉、錢習禮,侍講陳循等侍,命典籍取經史親自披閱,與士奇等討論,已詢以時政,從容密勿者久之,命中官出尚膳酒饌賜士奇等,并賜纂修實錄官,士奇等叩首謝,復諭之曰:「朕聞有道之朝願治之主,崇禮儒碩,講求治道,卿等為朕傅保,與諸學士皆處祕閣,朕躬至訪問,冀有所聞耳。稍暇當復至,卿等必有所陳論也。」已而親製詩賜士奇等,詩曰:「祕閣宏開當巽隅,充棟之積皆圖書。仙家蓬山此其處,上與東壁星相符。罷朝閒暇一臨視,衣冠左右環文儒。瓊琚鏘鏘清響振,寶鼎馥馥香煙敷。維時日上扶桑初,始看曈曨絢綺疏。忽似粲爛明金鋪,從容燕坐披典謨。大經大法古所訓,講論啟沃良足娛。朝廷治化重文教,旦暮切磋安可無?諸儒志續漢仲舒,豈直文采淩相如?玉醴滿賜黃金壺,勖哉及時相勵翼。輔德當與夔龍俱,庶幾致治希唐虞。」
典故紀聞卷十
宣宗與侍臣論及封建,曰:「周秦享國長短,非但封建也,周自后稷公劉,以農事啟國,至文武積德累仁,乃有天下,繼之以成康,保恤烝民,克紹先業。秦自孝公據崤函以窺周室,惠文武昭蒙其故業,至始皇吞二周,滅六國,專詐力刑罰以制天下,繼之以胡亥,殘忍刻薄。周得之以忠厚,守之以忠厚,故其祚長;秦取之以詐力,守之以詐力,故其祚短。非但封建也。」 宣宗嘗作猗蘭操賜諸大臣,序曰:「昔孔子自反魯,隱居谷中,見蘭之茂與草為伍,自傷不逢時,而託為此操。朕慮在野之賢有未出者,故亦擬作其詞,曰:『蘭生幽谷兮,曄曄其芳,賢人在野兮,其道則光。嗟蘭之茂兮,眾草為伍,於乎賢人兮,汝其予輔。』」又諭之曰:「薦賢為國,大臣之道,卿等宜勉副朕意。」 御史姚兼巡按江西被逮,其二司等官俱有餽贐,或請治送贐者罪。宣宗曰:「被逮而致餽,人之厚也,非有所求,不必究。」 宣德四年十月,以皇太子千秋節,下撫恤之令,減雜犯死罪以下宥笞杖及枷鐐者。 廣東南海縣民葉發言,番禺縣逕口地有銀礦,民多竊取烹鍊,宜開冶置官。宣宗曰:「今各處歲辦銀課者,往往害民,方革其弊,豈可再開銀冶?」不聽。 宣德時,有建言洪武、永樂中法制有當改易以從宜者,宣宗謂侍臣曰:「自古帝王創業垂統,必有成憲,以貽子孫,子孫能謹守之,足以保天下。若自作聰明,或惑於小人而變更之,不免生禍亂。如唐府兵,其制頗近古,一變為衛騎,再變為方鎮,遂使武夫悍卒得專方面,唐遂以亡。宋賦役,祖宗時皆有定制,其後信用小人,變為新法,民不勝其煩擾,自是朝政反覆,國是日非,卒致夷虜之禍。是皆可監。」侍臣對曰:「子孫惟恭儉則能保守。」曰:「然而亦須任老成人,如宋任用李沆,豈有改祖法之事?」 宣宗與侍臣論前代官制,曰:「省官,安民之道,唐虞建官惟百,夏商官倍,秦漢以下視夏商官益增多,何也?」侍臣對曰:「時世不同也。」曰:「唐虞三代,事簡民淳,不可比擬,唐太宗定內外官七百三十員,去古未遠,亦足為法。」侍臣對曰:「然必由君心靜則事可簡,事簡則官可省,官省則民安矣。若國家多事,政務煩雜,小人倖進,暇食者多,欲百姓免於煩擾,難矣。」曰:「此誠確論,清心者省事之本。」 夏原吉為人有雅量,從吏嘗汙金織賜衣懼欲逃者,原吉曰:「汙可浣,何懼為?」有吏壞所寶硯石,匿不敢見,召諭之曰:「物皆有壞,吾未嘗惜此。」慰遣之。 宣德五年二月,北京五府六部皆未建,宣宗以禮部所典者天地宗廟社稷之重,及四海萬國朝覲會同者,皆有事於此,遂首建之,地位規制如南京,加宏壯焉。 朝鮮所貢方物,舊有金銀龍頭盞之類,宣德五年,宣宗始敕國王曰:「金銀非小國所產,自今貢獻,惟以土物效誠而己。」國王感悅。 宣德五年二月,宣宗詣獻陵,顧謂侍臣曰:「皇祖嘗言,古帝王陵寢有崇奢麗及藏寶玉者,皆無遠慮,吾子孫宜戒之,不可蹈也。此語朕恆記憶不忘,今所建寢陵,皆皇祖當時規畫,不敢有所增益。」 宣宗奉皇太后詣陵,陵傍居民老稚迎拜於道。皇太后顧謂宣宗曰:「百姓愛戴君上,以能安之,古帝王保有天下,垂裕子孫,令問長世, 【 「令問長世」,明本同。「問」疑當作「聞」。】 千載之下,人猶仰慕,亦惟能安民耳。國家恆輕徭薄賦,以存恤為務,庶幾為民父母之道。」於是皇太后過視道旁農家,皇太后召其老婦,問所業及安否,其婦女老稚,皆歡喜踴躍應對,質朴如家人然。皇太后喜,賜鈔帛布飲食,皆歡躍感戴。民有進蔬食酒漿者,皇太后嘗之,舉以與帝,曰:「此農家食也,當知之。」 宣宗侍皇太后,駐蹕陵下,召扈從官張輔、蹇義、楊士奇、楊榮、金幼孜、楊溥入見,皇太后曰:「皇帝數言卿數人贊輔多用心,今國家清寧,生民無事,固是祖宗垂祐,亦有卿等之力。」輔等叩頭對曰:「皇上聰明睿智,敬天法祖,仁愛兆民,以致康濟之功。此皆本於皇太后聖德大訓,臣等實無寸補。」皇太后曰:「吾何德?所以致今日者,上由祖宗積善垂慶,卿等皆先朝舊人,自今更須協力一心,非但國家蒙福,祖宗神靈昭鑒在上,亦必敷祐卿等,俾卿子孫安榮永世。」遂命賜六人酒饌及白金文綺。 宣宗自陵還,道中遙見耕者,以數騎往視之,下馬從容詢其稼穡之事,因取所執耒耜三推,顧謂侍臣曰:「朕三舉耒,已不勝勞,況常事此乎?人恆言勞苦莫如農,信矣。」耕者初不知為帝也。既而中官語之乃驚,躍羅拜呼萬歲。命隨至營,人賜鈔六十錠。 宣宗召蹇義等,語曰:「朕昨謁陵還,道昌平東郊,見耕夫在田,召而問之,知人事之艱難,吏治之得失,因錄其語成篇,今以示卿,卿亦當體念不忘也。」其文曰:「庚戌春暮,謁二陵歸,道昌平之東郊,見道傍耕者俛而耕,不仰以視,不輟以休,召而問焉,曰:『何若是之勤哉?』跽曰:『勤,我職也。』曰:『亦有時而逸乎?』曰:『農之於田,春則耕,夏則耘,秋而熟則穫,三者皆用勤也,有一弗勤,農弗成功,而寒餒及之,奈何敢怠?』曰:『冬其遂逸乎?』曰:『冬然後執力役於縣官,亦我之職,不敢怠也。』曰:『民有四焉,若是終歲之勞也,曷不易爾業,為士,為工,為賈,庶幾乎少逸哉?』曰:『我祖父皆業農,以及於我,我不能易也。且我之里無業士與工者,故我不能知,然有業賈者矣,亦莫或不勤,率常走負販,不出二三百里,遠或一月,近十日而返,其獲利厚者十二三,薄者十一,亦有盡喪其利者,則闔室失意,戚戚而憂,計其終歲家居之日,十不一二焉。我業是農,苟無水旱之虞,而能勤焉,歲入厚者可以給二歲溫飽,薄者一歲可不憂,且旦暮不失父母妻子之聚,我是以不願易業也。』朕聞其言,嘉賜之食。既又問曰:『若平居所睹,惟知賈之勤乎?抑尚他有知乎?』曰:『我鄙人,不能遠知,嘗躬力役於縣,竊觀縣之官長二人,其一人寅出酉入,盡心民事,不少懈,惟恐民之失其所也,而升遷去久矣,蓋至於今民思慕之弗忘也。其一人率晝出坐廳事,日昃而入,民休戚不一問,竟坐是謫去,後嘗一來,民亦視之如塗人。此我所目睹,其他不能知也。』朕聞其言歎息,思此小人,其言質而有理也。蓋周公所陳無逸之意也,厚遣之,而遂記其語。」 宣宗臨軒策士畢,還御武英殿,謂翰林儒臣曰:「朕於取士,不尚虛文,欲得忠鯁之士為用。其間有若劉蕡、蘇轍輩,能直言抗論,庶幾所望,朕當顯庸之。」於是賦策士歌以示諸讀卷官。 宣德間有建言請設諫官者,宣宗曰:「祖宗建官有定制,但朕有過失,令中外大小之臣皆得諫,而納之不為迕,豈不所得者多歟?」因謂侍臣曰:「三代以下人君,唐太宗善納諫,當時之臣若魏徵、王珪亦善諫,故有貞觀之治。宋太祖嘗曰:『唐太宗受人諫疏,常自引咎,不以為恥,不若己不為非,使人無可諫。』二者孰是?」侍臣對曰:「宋太祖所言為優。」曰:「宋太祖固是務本之論,然人所行豈能皆是?若禹聞言則拜,湯從諫弗咈,改過不吝,禹湯猶取善於人,況其下者乎?朕以為人君者,當以太宗為法。」 宣宗聞內使韋宗盜官銅造鍍金器物與外人,因諭侍臣曰:「洪武、永樂間,內府所貯錢糧,內官內使纖毫不敢動,雖東宮親王,不得取用,欲用者必奏請。今內官敢爾,豈得不罪?」又曰:「朕今日用一木水架,工匠飾以綵色,又間貼金,朕惡其華侈,遂命易之,而小人乃敢僭擬!」遂命司禮監榜諭各監局,有盜官物及僭分者,事發處死,知而不首,罪亦如之。 宣宗聞豹房勇士以民居好欲奪而居之者,命杖之一百,以五百斤枷號令儆眾。召六科給事中,諭曰:「此曹敢輕易犯法者,恃中官為之救解,自今但中官傳朕言釋有罪人,並須覆奏始行。」 宣德五年八月朔,日當食,陰雨不見,禮部以為即同不食,請率群臣表賀。宣宗敕群臣曰:「古者人君所謹,莫大於天戒,日食又天戒之大者,惟能修德行政,用賢去邪,而後當食不食。朕以菲德嗣承祖宗大統,政理未洽,民生未遂,上累三光,祗懼惟甚,可比於是歟?傳不云乎,『君子之過也,如日月之食,過也,人皆見之,更也人,皆仰之。』今以陰雨不見,得非朕昧於省過而然歟?況離明照四方,陰雲所蔽有限,京師不見,四方必有見者,比之不食,天可欺歟?朕圖修省以仰答天意,尚賴爾臣匡其不逮,其止勿賀。」 宣宗與學士楊溥等語及治民之事,曰:「民之休戚,係乎庶官之賢否,何術可盡得其人?」溥對曰:「嚴薦舉,精考課,不患不得。」曰:「近代有罪舉主之法,大抵全才者少,明此者或不明於彼,始者或不於終,而一言薦之,豈能保其終身?故亦難乎舉之者矣。大抵欲得賢才,當厚教養之法,教養有道,人才自出,若但責效於薦舉考課之間,蓋求什一於千百也。漢董仲舒言,素不養士,而欲求賢,譬猶不琢玉而求文采,此誠知本之論。」 宣德六年三月,尚書胡瀅等條奏戶口事宜內一款,各處軍衛有司常宜省諭旗甲里老人等,除有引客商外,但係他處人民,即報官拘審,發回原籍。若縱容不舉,該管旗甲親鄰里老,俱坐以罪。按此法與保甲法併行,極可以防奸弭盜。 舊例,南京各衙門以公事詣北京者,悉自出資賃舟,宣德六年,宣宗聞之,曰:「南北皆京官,且南京官俸薄,治公事豈可自賃舟?」於是令南京五府、六部、都察院等堂上官,凡以公事詣北京者,俱給驛。 宣宗御左順門,出御製閔農詩一章,示吏部尚書郭璡,曰:「朕昨宵不寐,思農民之艱難,能使之得其所,則在賢守令,因作此詩,卿常為朕擇賢,毋使農民受弊也。」詩曰:「農者國所重,八政之本源。辛苦事耕作,憂勞亘晨昏。豐年僅能給,歉歲安可論?既無糠覈肥,安得繒絮溫?恭惟祖宗法,周悉今具存。遐邇同一視,覆育如乾坤。嘗聞古循吏,卓有父母恩。惟當慎所擇,庶用安黎元。」 宣德六年六月,新作禮部成,賜宴落之,命公、侯、駙馬、伯、都督、尚書、侍郎、都御史、學士、祭酒及通政、大理寺、太常寺、光祿寺、鴻臚寺掌印官及本部屬官皆與焉。 宣宗聞刑部繫囚反獄,諭侍郎施禮等曰:「罪囚繫獄,凡獄具,輕重各有宜施,嘗聞太祖皇帝言:『仁於仁,不仁於不仁。』強盜何足矜憫,而姑息之?今之逸,如虎逸柙,人復被害矣。此由堂上官縱弛,故下人得以生弊,推情論法,爾亦當罪,姑停俸治事,必俟盜獲而後與俸,盜不獲,爾罪不免。」 宣德間,河南民言嵩縣白泥溝地產銀礦,民私烹煉,宜開官冶。命主事郭誠往,同三司官集民丁,發地得銀砂四千餘斤,烹三十餘日,計用人力二千七百工,得黑鉛五十斤,銀二兩,所得不償所費。宣宗曰:「小人獻利之言,不可聽,其罷之。」 宣宗因甘州衞千戶姚寧等奏曲先之役多冒功陞職,未愜人心,因謂兵部尚書許廓等曰:「陞賞之法,所以酬前勞,勉後效,若有功不得,則才勇之人忿,無功而得,則僥倖之心啟,將來何以使人?今寧等所言,宜令總兵官覆勘,務合至公,無憚改過。」 內官袁琦、內使阮巨隊,初往廣東等處公幹,以採辦為名,虐取軍民財物。事覺,宣宗命凌遲琦斬巨隊等十人,因諭右都御史顧佐等曰:「宦者袁琦,以其自小隨侍,頗稱使令,陞太監管事,輒敢恃恩縱肆欺罔,假公務為名,擅差內官往諸處,淩虐官吏軍民,逼取金銀等物,動累萬計,致吏民含冤無訴,歸怨朝廷。雖方面風憲之官,皆畏憚之,不敢以聞。鬼神不容,發露其事,已悉寘極刑。爾都察院揭榜曉諭中外,凡先所差內官內使,在外侵占官民田地及擅造房屋,所在官司,取勘明白,原係官者還官,軍民者還軍民。中外官民人等有受內官內使寄頓財物,許首免罪,若匿不首,事覺與犯者同罪。自今內官內使出外,敢仍前有犯,令所在官司具奏,治以重罪,知而不奏,罪同。若中外軍民人等,有投託跟隨內官內使因而撥置害人者,悉處死罪。」既又敕天下諸司曰:「朕恭嗣祖宗大位,夙夜寅恭,不遑暇逸。誠以天下者祖宗之天下,軍民者祖宗之軍民,軍民安則天下治,天下治而後有以仰副祖宗付託之重。爰自臨御以來,惟以安人為心,而內官監太監袁琦隨侍日久,肆其狡險,欺謾朝廷,假幹辦公務為名,朦朧奏遣內官內使,在外淩辱官員,毒虐軍民,恣肆貪殘,贓穢狼籍,金銀以千萬計,人不聊生。所在有司,坐視民患,徒懷兢惕,默不敢言。天地不容,鬼神共怒,發其罪惡,已敕法司榜示天下。爾等其體朕恤人之心,務隆綏撫。民者國之本也,代天理民者君,為國安民者臣,爾等勉之,必使軍民皆安於下,而無歎息愁恨之聲,庶幾盡爾等之職,不負朕委任之意,爾等勉之。」 舊制,進士於各衙門觀政,不僉署文案。宣德七年,以都御史顧佐言,始令照永樂年例,進士於刑部、都察院理刑者,與御史、郎中、主事分理,諳練政務。 宣宗聞御史陳斌言貴州所屬生苗累肆劫掠請命總兵蕭授勦之,語兵部尚書許廓等曰:「蠻人雖務劫掠,若防守嚴密,安能為患?何至便興兵,殄滅天地生物?虎狼蛇蝎,何所不有,豈能盡滅之?但當慎防而已。且彼雖蠻夷,亦好生惡死,宜令授及貴州三司差人撫諭,使改過自新,如其不悛,發兵勦之。」 宣宗因與侍臣論人君御世之權惟命德討罪為重,曰:「二者天下之公器,人君特主之耳。若舜舉十六相,誅四凶,而天下咸服,此以天下之好惡為好惡也。齊威王封即墨大夫以萬家,而烹阿大夫,齊國大治,此不以左右之好惡為好惡也。故爵賞刑,至公無私,然後能服天下。」 宣德時,滿剌加國差巫寶赤納來訴其國為暹羅所侵擾,禮部言:「諸番貢使,例有賜予,今巫寶赤納非有貢物,給賞無例。」宣宗曰:「遠人數萬里外來訴不平,豈可不賞?」遂賜紵絲、襲衣、綵幣、表裏、布悉如他國貢使例。 舊制,御史皆乘驢,宣德間御史胡智言:「御史任紀綱之職,受耳目之寄,糾劾百僚,肅清庶政。若巡按一方,則御史以朝廷所差,序於三司官之上,或同三司出理公務,三司皆乘馬,御史獨乘驛驢,頗失觀瞻。自今請乘驛馬為宜。」宣宗謂兵部臣曰:「御史所言,亦合大體,其從之。」 宣宗嘗謂都御史顧佐曰:「佛本化人為善,今僧人多不守戒律,不務祖風,往往創造寺院為名,群舁佛像,遍歷州郡,化緣所得財物,皆以非禮耗費。其申明洪武中禁令,違者必罪之。」 南京國子監助教等官,舊無皁隸給使,宣德中以司業陳敬宗言,始給之。 宣宗因應天題請考官,謂禮部尚書胡瀅等曰:「考官取士,但據文章不悖經意,即可充選,然應舉之人,皆憑學校有司保送,其人果孝弟忠信而又通古今,科目取之,足為世用。若德行不修,而徒有文辭,亦終無益。」 國子監東號房,原係金吾等三衛草場,宣德間以監生人眾,特賜與諸生建房舍,其閒地給本監種蔬菜,以供會饌。 宣宗聞少詹事兼侍講學士王英母卒,問尚書胡瀅曰:「英母亦應得賜祭及營葬否?」瀅對曰:「舊制,官三品四品父母喪,曾受封贈者,官為營葬。今英官四品,其母曾受五品封。」宣宗曰:「儒臣吾所優禮者,況非此母無此子,其遣官賜祭。」仍命有司治葬,勿為例。 宣宗因侍臣觀宋史,聞侍臣言宋家武備不飭,率流於弱,當時未必無將才,若上之人留意斯事,必有其人出焉。曰:「宋之君誠失之弱,將帥雖有才,亦不得展,必為小人所壞。大抵宋之亡,柄用小人之過也。」 宣德間,御史朱鑑言:「洪武間,各府州縣皆置東西南北四倉,以貯官穀,多者萬餘石,少者四五千石,倉設老人監之,富民守之。遇有水旱饑饉,以貸貧民,民受其惠。今各處有司,以為不急之務,倉廪廢弛,穀散不收,甚至掩為己有,深負朝廷仁民之意。乞令府州縣修倉廪,謹儲積,給貸以時,徵收有實,仍令布政司、按察司、巡按監察御史巡察,違者罪之不恕。」宣宗諭行在戶部曰:「此祖宗良法美意,近由守令不得人,遂致廢弛,言者比比,而未有興復之者。爾戶部亦豈能無過?其如御史言,違者從按察司監察御史劾奏。」 宣宗燕閒,閱內庫書畫,得元趙孟頫所繪豳風圖,因賦長詩一章,召翰林詞臣,示之曰:「豳詩周公陳后稷公劉致王業之由,與民事早晚之宜,以告成王,使知稼穡艱難。萬世人君,皆當鑑此。朕愛斯圖,為賦詩,欲揭於便殿之壁,朝夕在目,有所儆勵,爾其書於圖之右。」 宣德間,因天文生、陰陽生有司概編里甲,始命天文生免二丁,陰陽生免本身差役。 宣德間,蘇州知府況鍾言:「御史與外官相見禮儀,及凡迎詔敕詣,學校皆有一定禮制,比來各處公差御史,多有違越禮分,各府知府亦有自顧闒茸貪暴,畏其糾劾者,接見御史,諂諛拜跪,甘受詈辱,間有奉法持己,不肯阿屈,輒求小過,擅作威福,使賢良不安於位,而邪佞得以苟全。伏乞禁約。」宣宗命行在禮部同翰林院會議申明。 宣宗曾敕諭吏部曰:「致理之方,用賢為要,事君之道,薦賢為忠。朕主宰天下,思惟負荷之重,必得賢才,共圖治理,夙夜在念,寢食不忘。嘗敕朝臣三品以上舉薦所知,又出示招隱猗蘭之作,庶幾臣咸明朕志。近惟一二廷臣曾有舉薦,其餘曠時積月,不舉一人,豈果無遺賢歟?抑今中外所用皆得人歟?豈典銓衡者之怠忽也?朕以誠心求賢望理,不圖臣下玩為虛文,孔子曰:『十室之邑,必有忠信。』況今天下之廣,生民之眾乎?爾吏部即會在京三品以上官,群議推舉有才行者,有文學者,具名來聞,朕擢用之,毋徇私濫舉塞責。」 宣德間,順天府尹李庸言所屬州縣舊有桑棗,近年砍伐殆盡,請令州縣,每里擇耆老一人勸督,每丁種桑棗各百株,官常點視,三年給由,開其所種多寡,以驗勤怠。宣宗謂行在戶部臣曰:「桑棗,生民衣食之計,洪武間遣官專督種植,今有司略不加意,前屢有言者,已命爾申明舊令,至今未有實效。其即移文天下郡邑,督民栽種,違者究治。」 宣宗謂侍臣曰:「朕嘗歷田野,見織婦採桑育蠶繅絲,製帛累寸而後成匹,亦甚勞苦。」出所賦織婦詞以示,曰:「朕非好為詞章,昔真西山有言,農桑衣食之本,為君者當詔儒臣以農夫紅女耕蠶勞勤之狀,作為歌詩,使人誦於前,又繪為圖,揭於宮掖,布之戚里,使皆知民事之艱,衣食之所自,朕所以賦此也。」其詞曰:「昔嘗歷田野,親睹織婦勞。春深蠶作繭,五月絲可繅。繅絲準擬織為帛,兩手理絲精揀擇。理之有緒纔上機,弄杼拋梭窗下織。斯螽動股織未停,雞聲三號先夙興。機梭軋軋不蹔息,辛勤累日帛始成。嗚呼,育蠶作繭,未必如甕盎。累絲由寸積為丈,上供公府次豪家,織者冬寒無挾纊。紛紛當時富貴人,綺羅燁燁華其身。安知織婦最辛苦,我獨沈思一憐汝。」 舊制,詣郊壇皆朝百官後乃行。至宣宗八年春祭,先日諭禮官:「明旦早行,不視朝。」既至南郊,躬詣神廚,凡諸祭物一一閱視,召太常寺官,諭之曰:「祭物固應精潔,典祭之官,皆以虔誠為本,宜秉寅清,以率百執事,分毫無慢,庶幾神明有歆享之道。」 宣德八年春祭社稷,請配神,太常寺所進祝板誤書月日,宣宗覽之,促命改書,召太常卿姚友直等,責之曰:「一歲之間,兩祭社稷,而於祖宗前怠忽如此,豈是小過?汝等皆授職有年,正是官怠於宦成。自今宜常加敬慎,宗廟以有事為榮,若再蹈前失,理無再宥。」 宣宗聞各監局小內使多為僧人所惑,有長素食者,亦有逃削髮為僧者,召監局之長,諭之曰:「人立身自有常道,為臣必忠,為子必孝,忠孝之人,自然蒙福,何必素食誦經乃有福乎?佛只教人存心於善,所論天堂地獄,亦只在心,心存善念,即是天堂,心起惡念,即是地獄,所以經云即心是佛。今後汝等戒之,但存心善,即是脩行,敢有遁逃為僧者,皆殺不宥。」 宣德間,廣東按察司僉事曾鼎奏:「僧道二家,各奉其教,既已出家,自當離俗。今廣東、浙江、江西等處寺觀田地,多在鄰近州縣,頃畝動以千計,謂之寄莊,止納秋糧,別無科差。而收養軍民子弟,以為行童,及匿逃軍逃民,代為耕種,男女混雜,無異俗居。又有荒廢寺觀土田,報為寄莊,收租入己。所在貧民無田可耕,且多差徭,而僧道豐富,安坐而食。乞敕禮部會議,取勘僧道寄莊之田及廢寺觀田,有人耕種者,開報佃人戶籍,頃畝多,則均分本處無田之民,以供徭稅。其私置莊所,隱逃軍逃民,男女雜居者,所在法司,嚴捕治之。」 宣宗謂少傅楊士奇等曰:「朕昨命卿等簡庶吉士俾進學,因思賢才必自國家教養以成之,教之不豫,安能得其用?因作詩述意,卿當以朕意諭之,俾知自勵。」詩曰:「國家用賢良,豈但務精擇。賢良之所出,亦自培養得。虞廷教元士,周家重俊宅。皇祖簡賢科,教育厚恩澤。二十有八人,用之著成績。朕心切旁求,夙夜恆側席。是科凡百人,中豈乏卓識?爰拔俊茂資,將以繼往昔。優游詞垣內,研究古載籍,摛辭務淳龐,勵行必端直。所期在登庸,澤物兼輔德。勖哉副予望,奮志毋自畫。」 宣德間,湖廣荊門州判官陳襄言:「各處近有惰民,不顧父母之養,妄從異端,私自落髮,賄求僧司文憑,以遊方化緣為名,遍歷市井鄉村,誘惑愚夫愚婦,靡所不為。所至,官司以其為僧,不之盤詰,奸人得以恣肆。乞敕天下有司、關津,但遇削髮之人,捕送原籍,治罪如律。果是僧,止居本處,不許出境,庶革奸弊。」從之。 文武官俸,每石舊折鈔二十五貫,宣德九年春,掌戶部事禮部尚書胡瀅議欲每石減作十貫。少師蹇義言:「仁宗皇帝在春宮久,深知官員折俸之薄,故即位特增數倍,此仁政也,豈可違?」乃減作十五貫,自是小官不足者多矣。 宣德八年八月,禮部尚書胡瀅言:「景星見西北方天門,考之占書,天子至孝,任賢使能,海內歡悅,制作合天,法令清明,則景星見。今覩斯瑞,實皇上聖德海宇太平之應,請偕文武群臣,上表賀。」宣宗不許,遂敕群臣曰:「古之人有言,時和歲豐為上瑞,今陰陽不和,水旱為災,四方告饑,不可勝紀。朕每念天與祖宗付託之重,內慚於心,夙夜之間,惓惓祗懼,星文之瑞,何救民之饑而欲表賀哉?聖賢之心,惟德是敬,恆欽天以自度,不因祥而自矜。爾文武群臣,尚其夙夜同心同德佐朕於理治政事者,以安民為本,典軍旅者,以武備為重,任刑法者,以平恕為要,敬慎行之,毋懈毋怠,庶用下慰四海生靈之顒望,上答天地宗廟之付託,而吾君臣亦得同享無窮之美。欽哉,其止勿賀。」 翰林院待詔鄒循當授敕命,言其父緝先以侍講事太宗皇帝,復以中允事仁宗皇帝於春宮,歷二十餘年,陞左庶子,卒不獲生受誥命,臣秩卑,於例不應得封贈,伏乞矜賜。宣宗曰:「皇祖往征北虜,命朕居守北京,時緝恆在左右,所言皆正,蓋良臣也。」命吏部特與緝及其妻誥命,不為例。 宣宗朝罷,出思賢之詩,以視群臣,曰:「予嗣守祖宗大位,夙夜兢惕,思惟致治之道,必有賢臣相與贊輔,雖屢詔求賢,然恭默之思未已,乃作詩以著予志。詩曰:『天命赫赫,付畀萬方。肆予承之,夙夜弗遑。亮天之功,其責在予。亦惟求賢,以永厥圖。堯舜大聖,咨於臣鄰。湯武致治,敷求哲人。稷、契、皋、夔,周、召、伊、傅,同德同心,以匡以輔。惟時匡輔,百工允釐。治效之隆,臻於皞熙。悠悠我心,念之弗置。惟欲得賢,以善予治。告言惓惓,束帛戔戔,命彼皇華,歷於丘園。庶幾多才,拔茅連茹。奮其功庸,翼我王度。維天昭昭,維嶽降靈。篤生賢哲,聿馳駿聲。啟予沃予,以迪先德。揚其耿光,有永無斁。』」 宣宗因與侍臣論晉事,曰:「古先帝王,維持天下,以禮教為本。兩晉風俗淫僻,士習浮薄,先王禮樂教化,於是蕩然,豈久安之道哉?」 朱仲安,蕭山人。為御史廉重,每事必存大體。仁宗有意進用之,一日顧謂侍臣曰:「朱仲安今御史之翹楚者。」 宣宗嘗諭右都御史熊概曰:「朝廷優恤軍士,給以衣食,欲其得所。比聞官旗吏胥人等,妄意誅求,多立名目,裒取月糧,剋減冬衣棉花。亦有都指揮指揮假託公事, 歷取財,乃以軍糧布花,變易金銀饋送,所以軍士衣食不充,多致逃竄。朝廷任彼撫綏,乃更肆為刻削,俾恩不下究,情不上通,欲便按法行誅,則是不教而殺。爾都察院即揭榜禁戒,仍令巡按御史及按察司巡察,有再犯者處死,家屬戍邊。」 宣宗末,刑科給事中年富條陳時政,內一款言:「國家可憂,戎狄為甚,自永樂以來,招納醜類,縻以官爵,雜處京都,坐費國用。養亂召危,必由於此。乞敕大臣,歷考明驗,參酌成規,皆遣還故土,以慰彼思,釋我內患。」 年富又言:「近年軍民之家,逋逃規免稅徭,冒為僧道,累以萬計,不織不耕,坐食溫飽,或有擁妻妾於僧房,育子孫於道舍,敗倫傷化,莫此為甚。乞敕禮部,令各處寺觀僧道未度者,悉遣復業,隱占者逮問還俗。」 宣德十年,敕諭都察院:「朝廷設風憲,所以重耳目之寄,嚴紀綱之任。凡政事得失,軍民休戚,皆所當言,糾舉邪慝,仲理冤抑,皆所當務,比之庶官,所係甚重。近年以來,未盡得人,或道理不明,操行不立,或法律不通,行移不諳,或逞小才以張威福,或搜細過以陷善良,甚至假其權位,貪圖賄賂,以致是非倒置,冤抑無伸,而風紀之道,遂致廢弛。自今監察御史有贓濫及失職者,令都御史及各道御史糾舉黜退。按察司官有贓濫及不稱職者,令按察使及其同僚糾舉黜退。仍令吏部,今後初仕者,不許銓除風憲,凡監察御史有闕,令都察院堂上及各道官保舉,務要開具實行聞奏,吏部審察不謬,然後奏除,其後有犯贓濫及不稱職,舉者同罪。」 給事中年富言:「江南小民佃富人之田,歲輸其租,今詔免災傷,稅糧所蠲,特及富室,而小民輸租如故。乞命被災之處,富人田租如例蠲免。」又言:「各處饑饉,官無見糧賑濟,間有大戶嬴餘,多閉糶增價,以規厚利,有司絕無救卹之方。乞命自今或遇荒歉,為貧民立券,貸富人粟分給,仍免富人雜役為息,候年豐償本。」從之。
典故紀聞卷十一
英宗初即位,敕省諸款費,於是禮部尚書胡瀅等議,欽天監歷日五十萬九千七百餘本,省為十一萬九千五百餘本,太醫院藥材九萬八千一百餘斤,省為五萬五千四百餘斤,光祿寺糖蜜果品減舊數三之二;其添造腌臘雞豬羊二萬七千隻,子鵝二千隻,酥油四千斤,盡行革罷。廚役六千四百餘名,揀選老疾者悉皆放回。湖廣、江西等處薦新茶芽七千五百餘斤,省為四千斤。 英宗初即位,敕工部曰:「洪武、永樂間,各處府縣歲貢綵段,工部驗中方送內庫,且無賄囑及包攬之弊,故皆精密鮮明,足稱朝廷賞罰,亦不虛費百姓財力。近年以來,徒見糜費民財,而段匹多不堪用,此皆有司通同工匠侵盜易換,且聽人包攬解納,及至京,該部該庫官吏人等,又從而求取賄賂,一得其利,遂不辨美惡,悉送內庫,此積年之弊也。今特命司禮監取洪武、永樂間紵絲紗羅綾絹之類,與爾工部及各布政司府縣,務以此為式成造,其起送至京,令監察御史同爾工部官辨驗,仍委司禮監官參視,敢有漫不知省仍蹈前弊者,通治以重罪不宥。」 宣德十年十一月朔,當進正統元年大統歷,以是日日食,移於十二月朔。 正統初,大學士楊士奇等言:「國家歲用糧儲浩大,皆仰給江南,軍民轉運,不勝勞苦,況河道難通,少有阻隔則糧餉不足,實非長久之計。今在京官軍數多,除操練造作應用外,餘者悉令於北京八府空閑田地屯種,儻遇豐年,必有蓄積,可省南方轉遞之費,此實國家經久長策。」於是撥京軍三萬,就近地下屯。 正統初,湖廣布政司檢校程富言:「夷狄為患,自古有之。若處之輦轂之下,寵以崇高之位,其能攄誠盡節如金日磾,萬無一二,忠愛勤勞如僕固、懷恩,尚不克終,至於桀黠難馴如劉淵之儔,殆不可縷數,往事甚明,皆足為鑒。今歸順達官人等,日累月增,動以萬計,固難阻嚮化之心,亦當防未然之患。乞敕兵部將新降附者,量賜齎裝,遣往湖南衛所, 【 「湖南」明本作「江南」,疑是。】 既省京師之廩食,且杜華夏之厲階。」 永樂中,以駝毼溫煖,令內官於所出地方索買,且令專業者給官料,織造五十匹,自後歲以為常。至正統初,陝西右參政年富奏:「本司原造綾絹氁毼九百餘匹,復加造駝毼五十匹,民力不堪,乞免造。」從之。 正統元年三月,擢一甲進士周旋為修撰,陳文、劉定之為編修,賜羊酒宴於本院。 正統元年九月,尚書胡瀅自劾不謹失行在禮部之印,英宗不問,為更造之,改其文曰行禮部印。 正統初,以兩京御史及天下知縣缺人,令在京三品以上官各舉廉潔公正明達事體堪任御史者一員,在京四品官及國子監、翰林院堂上官各部郎中、員外郎、六科掌科給事中、各道掌道御史,各舉廉慎明敏善厚愛民堪任知縣者一員。 正統初,有繼母告陷前妻之子,法司問擬不孝重罪,大理寺評事吳亮駁奏冤抑,英宗敕法司:「今後繼母告陷前妻之子,嫁母告陷前夫之子不孝者,俱令鄰佑保實,取問如律,如有冤枉,即與辯之,著為令。」 正統初,吏部主事李賢言:「竊見京師達人不下萬餘,較之畿民,三分之一,其月支俸米,較之在朝官員,亦三分之一,而實支之數,或全或半,又倍蓰矣。且以米俸言之,在京指揮使正三品該俸三十五石,實支一石,而達官則實支十七石五斗,是贍京官十七員半矣。邊軍常居苦寒之地,其所以保妻子禦飢寒者,月糧而已,糧不足以贍其所需,欲其守死,不可得也。今若去此達官歲省數十萬之費,可以全生民之命,可以贍邊軍之給,可以足京官之俸,利莫大焉。臣又惟,夷狄人面獸心,貪而好利,乍臣乍叛,恍惚無常,彼來降者,非心悅而誠服也,實慕中國之利也。且達人在胡,未必不自種而食,自織而衣,今在中國,則不勞其力,而坐享其有,是故其來之不絕者,中國誘之也,誘之不衰,則來之愈廣,一旦邊備有警,其勢必不自安矣。前世五胡之亂,可不鑒哉!乞敕兵部將達官漸次調除天下各都司衛所,彼勢既分,必能各安其生,不惟省國家萬萬無益之費,而又消其未萌之患矣。」 天台魯穆由御史為福建僉事,剛方廉介,理冤繩奸,執法無私,人目為「魯鐵面」。後為僉都御史,卒之日,同朝卿士咸賻助具棺斂焉。 雲南晉寧州塔墩有大樹頗著靈異,土人號為「塔墩聖母」永樂時大風折其樹,軍人陳福海鋸以為板,內有神象,戴冠執簡,容貌如畫,人皆驚異,立祠以祀。正統初,州官請加封號,英宗謂禮部臣曰:「淫祀徼福,非禮也。」聖見之不惑如此。 正統初,達官軍校人等居畿甸者,多占民田掠民財,御史成規以為言,英宗詔錦衣兵馬司分捕之,犯死者於犯所梟首,徒流者發邊充軍,仍罪其頭目。若地方被劫奪而官校縱容者,重治以罪。 正統二年,敕諭尚膳監及光祿寺曰:「比聞進宮中食物所用器皿扛索,十還一二,光祿寺不以奏,尚膳監不以言,重復造用,甚費財擾民。今後凡進食物,必須印信揭帖,備書器皿扛索之數與收領內官姓名,尚膳監如數還之,不足即以奏聞。敢隱瞞扶同者,悉坐以罪,復敕宮中六尚司知之。」 正統初,敕工部曰:「今軍器缺用,爾工部會同五府、兵部、錦衣衛、司禮監、內府各監局,往年退出諸色軍匠,擇其精壯者,令在營操備,老弱者仍送原衙門,與見在匠役成造軍器。爾工部、司禮監各遣官提督,務在堅利,使可經久,宜用物料,在京各庫支用,勿復科派,有司擾民。每季仍以造完數目具奏,以憑稽考,不得通同作弊假公營私以取罪戾。」 正統二年九月,早朝鐘既鳴,有京指揮張勝等八人潛坐闕右門,為給事中所劾,皆謫戍邊。 先是進表官無定例,正統二年十月,始從禮部言,自今惟聖節表令三司堂上官躬進,正旦、冬至遣首領及所屬佐貳官代行,遂為例。 故事,享廟奏祭皆御殿受奏,正統三年春祭,奏祭日正遇宣宗忌辰,禮部請於西角門視事,英宗以祭祀重事,仍宜升殿。 正統初,刑部申明舊制,凡民訐官長,宜量加責罰,不許摭拾妻妾幼女,幸其受辱,以快私忿。凡婦女非犯姦惡殺人及毀公姑不孝等罪,並免提問。 正統三年,山東東平州知州傅霖言:「皇上肇登寶位,卻珍奇之獻,罷不急之征,命巡撫侍郎督糧儲,命監察御史清軍政,一切內臣悉取回京,天下官民,莫不沐浴聖澤,歡欣踊躍,以為堯舜之治復見於今日。然臣竊見徐州、臨清等倉,仍用內官收糧,淮浙等處鹽場,仍遣內官并錦衣官校緝捕。以臣愚見,各處收糧自有州縣官員,巡鹽已有監察御史,凡有規避,律具明憲,又何用內臣并錦衣衛官校以瘠民膏血而駭民耳目乎?」英宗嘉納之。 正統初,三氏學教授裴侃言:「天下文廟,惟論傳道以列位次,闕里家廟宜正父子,以敘彝倫,顏子、曾子、子思子也,配享殿庭無繇;子曨,伯魚父也,從祀廊廡,匪惟名分不正,抑恐神不自安。況孔子父叔梁紇元已追封啟聖王,創殿於大成殿西崇祀,而顏、孟父俱封公爵,惟伯魚、子曨仍為侯爵,乞追封為公,偕顏、孟之父俱遷配啟聖王殿,庶名位胥安,人倫攸敘。」英宗是其言,命禮部行之。 正統三年四月,以監試歲貢生員不嚴,致有商議及易卷之弊,下編修謝連及監察御史趙全等於錦衣衛獄。當時之嚴於廷試如此。 正統三年五月,御史鄭顒奏張家灣宣課司崇文門分司每遇商貨販到,積至數多,方差內官錦衣衛官抽盤,不無停滯損壞,張家灣宜專委內官抽分,崇文門宜令本門收鈔內官兼管,其順天府都稅司并塌房課鈔,宜令順天府置簿按季填報,以憑稽考。英宗命但戒所司,勿致停滯,不必專委內官。 正統三年八月初九日晚,順天府科場失火,焚東南席舍并對讀所,延及廳事而止。府尹姜濤暨御史時紀等上章請罪,英宗特宥之,命於本月十五日為始再試。 正統三年十二月,英宗諭都察院臣曰:「比聞閘辦銀課擾民,已皆停罷封閉,各處坑穴,禁人煎採。近聞浙江、福建等處有等頑猾軍民, 【 「近聞浙江福建等處有等頑猾軍民」,下一「等」字疑衍。】 不遵法度,往往聚眾偷開坑穴私煎銀礦,以致互相爭奪,殺傷人命。爾都察院即揭榜禁約,今後犯者,即令該管官司拏問具奏,將犯人處以極刑,家遷化外。 正統四年,英宗問戶部臣,永樂、宣德間,宣府、大同二邊軍糧供給若何,及有無運送銀絹布匹之數,戶部言:國初,大同糧料俱係山西布政司供給,永樂十九年方起倩軍夫於京倉運送糧料二十萬一千一百餘石於宣府,宣德六年至十年,亦於京倉通州儹運糧料三十八萬石赴宣府,其山西稅糧歲止撥四十萬石或三十萬石赴宣府備用,並無運送銀兩布絹。其後宣府陸續添設保安等衛所,通舊八衛,共一十九衛所,官軍數多,於是每年奏令糧戶齎價於松江等處收買布匹,或遣人解銀前去准糴,或出京庫絹運彼,准作官軍月糧。此皆權時制宜以足邊防之用也。 正統四年十月,有竊瓦剌貢使銀物者,獲之,命斬於會同館以徇。 正統初,成國公朱勇言:「在京文武官員俸糧,每月關米一石,食用不敷,乞每年運糧,除正數外每軍增米二石。至京文武官,按月添米一石。英宗以帶運艱難,不欲重困軍士,止而不行。 正統五年,朵顏衛都指揮同知脫羅干遣使朝貢還,易得鐵鏵,為關隘所阻,不得出。英宗謂兵部臣曰:「遠人當懷柔,農具故未有禁,聽其歸,勿阻。」 正統時,敕諭文武百官,內一段言:「朝廷於百司設正佐官,俾共理政事,凡正與佐皆當以誠相與,有善相輔,有過相規,彼此協和,事乃有濟,不可專恃己見,不采眾議。屬官中,賢者須禮之,不及者須教之,不肖者須明其罪黜之,如或悅諂諛納浸潤,則賢者受抑,不肖者得志,孰與成功?爾大臣宜體朕心,表率群僚,欽哉。」 正統五年,用大學士楊士奇言,遣侍郎何文淵等往各省直修備荒之政,賜之敕條列合行事宜。一、見今官司收貯諸色課程并贓罰等項鈔貫雜物可以貨賣者,不拘稻穀米粟二麥之類,貿易儲積,並須照依時值,不許虧官損民。凡州縣所積預備穀粟,須計民多寡,約量足以備用。如本處官庫見儲鈔物不敷,於本府官庫或本布政司官庫支買,如又不敷,移文戶部,奏聞處置。一、凡丁多田廣及富實良之家情願出穀粟於官以備賑貸者,悉與收受,仍具姓名數目奏聞。一、糴糧在倉,須立簿籍二扇,備書所積之數,用州縣印鈐記,一在州縣收掌,一付看倉之人。但遇饑荒,百姓艱窘,即便賑貸,並須州縣官一員躬親監支,不許看倉之人擅放。二處簿籍放支之後,並將實數具申戶部。所差看倉,須選有行檢老人富戶就兼收支,不許濫設。一、洪武年間所置預備倉糧,多由州縣不得其人,視為泛常,全不留意,以致土豪奸民盜用穀粟,捏作死絕逃亡人戶借用,虛寫簿籍為照,是以倉無顆粒之儲,甚至拆毀倉屋,間遇饑荒,民無所賴,深負祖宗仁民之心。爾等於所屬府州縣,並須親歷查勘,前項官倉糧儲原數,實在幾何,百姓借用未還虧折幾何,務要根究的實,著落前後經手人戶供報追價,不許聽其詭詐指扳死絕逃亡人戶搪塞遮掩。追完之後,令照例納米贖罪。若限外不完者,毋論赦前後,械赴京師,發戍遼東邊衛。一、比先所建預備倉廪,或為豪民所據,責令還官,或年深毀壞,量加修葺,其倒塌不存者,官為起蓋。如本處有空閑官房,許令拆用,並須完固可以經久。一、洪武年間於各州開濬陂塘,以防水旱,蓋永遠之利,亦因後來有司不得其人,視農事如等閑,委而不問,以致土豪奸民掩為己有,或湮塞為田。爾等須一一親歷踏勘,如有前弊,責令自備工力如舊修築堅固還官,悉免其罪,如隱占不還,及違限不即修築者,亦械赴京,發戍遼東邊衛。一、凡各處閘壩陂堰圩田濱江近河隄岸有損壞當修築者,先計工程多寡,於農隙之時,量起人夫,用工工程多者,先修緊要之處,其餘以次用工,不許迫急。其起集人夫,務在受利之處,驗其丁力,均平差遣,毋容徇私作弊。凡所作工程,務在堅固經久,不許苟且,府縣正佐官時常巡視,毋致損壞。一、各處陂塘圩岸果有實利及眾,比先有司失於開報,許令開陳利民之實,踏勘明白,畫圖貼說,具申工部定奪。如利不及眾,不許虛費人力。一、但遇近經水旱災傷去處,預備之事,宜蹔停止,待豐年有收,依例整理。一、所過州縣倉廩穀粟充實、陂塘隄岸完整者,必其正佐之官得人,若有空虛廢壞等項,其正佐之官必不得人,悉具名奏聞,如或貪酷虐民,驗有實況,就便拏問。一、今後府州縣官考滿赴吏部者,並須開報預備官倉所儲實數,及修築過陂塘隄岸等項,吏部行該部查考虛實,以憑黜陟,事完回京。仍將所備穀粟及所修陂塘圩岸閘壩,備細造冊具奏,遇有興利除害之事難以處置者,具奏來聞。」 正統間,山東樂陵縣築倉起土,得白金九錠,重三百九十餘兩。有司以聞,英宗命易糧貯倉,以賑貧乏。 正統五年,有僧年九十餘,自雲南至廣西,紿人曰:「我建文也。張天師言我有四十年苦,今為僧期滿,宜亟返邦國。」以黃紙為書,命其徒清進持詣思恩府土官知府岑瑛,瑛執送總兵官柳溥。械至京,會官鞫之,乃言其姓名為楊行祥,河南鈞州白沙里人,洪武十七年度為僧,歷遊兩京、雲南、貴州至廣西。英宗命錦衣衛錮禁之,凡四踰月,死獄中。其同謀僧十二人,俱謫戍遼東邊。 正統時,司禮監火者賈麥兒以私事囑吏部尚書郭璡、戶部尚書劉中敷,皆從之。事覺,英宗命宥璡、中敷,戒勿再犯。麥兒送法司論如律,枷示於司禮監之新房。 正統五年歲暮,敕文武群臣曰:「昨欽天監言,正統六年正月朔,日食凡九十一秒。故事,食不一分者不救護,朕惟事天之誠,雖微必謹,敬天之變,豈以微怠?況茲歲始,陽德方亨,致災有由,敢忘祗畏?是日在京文武群臣,悉免賀禮,及期救護如制。」 正統時,廣東南海衛指揮曹忠等送占城國進貢犀象赴京,一犀道死,禮部請治忠不謹之罪,英宗特宥之。 巡撫左侍郎于謙言:「臣奉命總督河南、山西二處預備糧儲,今在倉各以數百萬計,第恐有司不謹,復如前日他處事體。臣欲於每歲三月初,令州縣記其缺食之家申達,布按二司斟酌得宜,方令支給,其所給者,大口月三斗,小口半之,至五月蠶麥既收,隨即住支。仍將所給之數,申報上司及戶部,候秋成抵斗償官,歲終仍報所償之數。果有貧乏及篤廢老疾不能償者,官為設法補完,毋損原數。其放支之序,先菽,次胡秫,次黍麥,次米稻,後先有倫,毋致紅腐。州縣官有能設法經營,使新陳相易,不致浥壞者,聽。當滿而預備糧儲未完者,不得離任。仍令風憲官稽考伺察,如此則出納以時,而所貯不腐,防閑嚴密,而奸弊不生。」從之。 正統中,御史彭勖疏言僧道三害,請凡僧尼未度者,皆令還俗,叢林不許創立,官民之家不許修齋設醮。事下禮部、都察院,尚書胡瀅等查洪武間禁約條例入奏,英宗命都察院遵例禁約,違者依律罪之。寺觀有賜額者,聽其居住,今後再不許私自創建。 正統六年四月,成國公朱勇等奏,准選驍勇都指揮等官紀廣等五十一員、熟閑騎射幼官趙廣等一百員。至是,英宗命置學,授官以訓誨之,除教授一員,訓導六員。此京衛武學之始。 正統中,漢中府石泉縣教諭黃士文言,本縣民止一里五十六戶,每春秋祭文廟,用豬羊五十四隻,帛三十六段,措辦實難。下禮部覆議,凡州縣不及三里者,春秋二丁第行釋菜禮,過三里 正統時,巡按福建監察御史鄭顒等奏:琉球國通事沈志良、使者阿晉斯古駕船載瓷器等物往爪哇國買胡椒蘇木等物,至東影山遭風桅折,進港修理,妄稱進貢,今已拘收人船,將前項物貨并護船器械發福州府大儲庫收頓聽候。英宗曰:「遠人宜加撫綏,況遇險失所,尤可矜憐,其悉以原收器物給之。聽自備物料修船,完日催促起程,回還本國。」 正統七年正月,鴻臚卿楊善奏:「孟春享太廟,賜陪祀官胙應臣等引奏謝恩,其光祿寺卿奈亨不預報知,法當究問。」亨奏:「舊制,大祀天地及祭太廟社稷,看牲、省牲官復命,俱在百官行禮之先。今孟春享太廟,楊善止容天地壇看牲官於奉天殿復命,俟百官行禮畢,方令太廟省牲官於奉天門復命,事屬紊亂,乞治其不敬罪。」英宗兩釋之。至是,善復移文禮部,言亨不由儒業發身,不諳祖宗制度,妄加訾議,乞考定申明。尚書胡瀅等議奏:「自今看牲省牲及欽遣祭旗纛等神,凡遇聖駕陞殿,俱於殿中復命,若御奉天門視事,亦於百官未行禮之先復命。」從之,著為令。 舊制,朔望各衙門堂上官皆支光祿寺酒饌,正統七年,以光祿寺卿奈亨言始罷之,著為令。 正統間,尚膳監內使王彰、章 等盜用椒果等物,事覺,枷號於光祿寺門示眾。 大僕寺乃舊兵部初寺,署卑隘,寺臣言請俟建六部完,以舊兵部為寺,許之。 正統時,山西太原左衛卒張敬言:「頃者,山西獲賊官校之陞多非實功,有所司受賂陰與擒獲者,有私賂獄賊誣平民於官後乃擒獲者,有市他人所獲為己擒獲者。夫賞當功,則臣下勸,殊當罪,則姦邪息。此屬雖紿朝廷得官,然眾耳目不可塗也,臣恐天下皆然。宜令公廉御史究之,削其冒陞之職,重置於法,則奔競之路塞,公正之門開,人人務立實功矣。」都察院議宜行敬言於天下,從之。按此疏最中今日之弊。 正統間,江西所造九龍九鳳膳亭及龍鳳白瓷器,俱不及式,工部請治提調官罪,復令改造。英宗恐勞民,詔勿改造,提調官宥之。 工部尚書吳中,山東武城人,有材能,然惟聲色貨利是好,寵妾數十,甚畏其妻。嘗領誥命,妻命左右誦之畢曰:「此文天子自為乎?儒臣代草乎?」曰:「亦儒臣代草耳。」妻曰:「代草甚當。今誦之終篇,何嘗有一清有一廉字?」中不敢怒。夫居官不廉,乃為婦人所誚,亦足羞矣。 正統間,大學士楊士奇言:「臣蒙先朝贈臣祖公榮為少傅、祖母胡氏為夫人,恩至渥也,但念父子將寔伯祖公辰、伯祖母嚴所出,繼公榮後。今公辰嗣絕,臣兼承其祀,伏見前代人臣多得乞封旁親,國朝惟有封贈親生祖父母之制,無及旁親之令。今公辰雖於臣稱為伯祖,嚴氏稱為伯祖母,實臣親祖父母,非其餘旁親之比,伏望聖仁不循常例,臣本身及妻即今所得誥命,移贈伯祖公辰、伯祖母嚴氏,俾得沾恩,光顯無窮,不勝惓惓,祈恩之至。」英宗命并予之。 福建尤溪縣銀屏山自永樂間縣民朱得立開採納銀,宣德間設官局,後奉詔書罷局封坑,而坑首額戶猶照舊納銀。布按二司以為言,英宗曰:「生財有道,不在坑冶,況厲民以為益乎?其即罷之。」 正統時,陝西管糧參政年富奏,各處進貢馬無應付事例,英宗命每匹日給料豆四升、草一束。 正統時,御史時紀往陝西,枉道回家娶妾。英宗聞之,詔逮紀下獄,仍諭三法司曰:「朝廷以紀綱為首,御史職紀綱之任,不可不慎擇也。如監察御史時紀,因差往陝西,枉道回家,及與長垣縣縣丞蕭節之夤緣交結,挾勢取民間女子為妾,背違禮法,有玷風紀,已付法司問罪。自今爾等差官出外,必精選知禮義廉恥明達大體無貪污淫穢之行,然後遣之,仍嚴加戒飭,庶幾紀綱以正,不辱朝廷之使命。如所遣及在任敢有不遵戒飭違禮犯法者,爾堂上官即具實舉奏,以憑降黜。若堂上官徇情黨比,以致賢否混淆,曠職廢事,并罪不宥。」 正統時,御史彭勖言:「郡縣守令,凡遇水旱災傷,慮勘覆之勞,匿不以聞。間有上陳者,部司又以國用不敷,不為停免糧稅,以致凍餒,貧困流離轉徙。臣於鳳陽、潁川一帶所見逃民,動以萬計,扶老攜幼,風棲露宿,詢其所自,皆真定、保定、山東諸處之民。比因累歲荒歉,稅糧孳牧,逋負者多不能陪納,有司不量民情,又且責償遠年賑濟糧米,飢窘日切,箠楚日加,若不轉徙,何以自存?乞朝廷議其便利。凡天下旱澇之處,一應應徵錢糧鹽鈔并孳牧雜辦賑濟倉糧,悉皆停免,仍取勘缺食之人,不問土著流移,驗口賑給。其守令功績,必考其戶口增減以為殿最,則有司必勤於撫字,生民必得其安養,不負列聖保邦制治之仁矣。」英宗從其言,命有司行之。 正統八年,敕雲南大理府知府劉烈曰:「以爾廉平公正,命長郡治,爾宜體朝廷簡拔之意,益勵乃操,益勤乃事,表率官屬,宣布德澤,愛恤吾民,審度人情,因俗為治,利所當興,弊所當革,盡心盡力。必使一郡之民,衣食充足,禮教興行,斯爾之稱。所屬官員,果有貪淫不法,蠹政害民,情狀昭著者,五品以上具實奏聞,其餘爾即提下,差人解京。其有罷老疾不勝任者,亦開具奏來。寮佐官及所在衛所官,或倚恃豪強,非分害民,明指實況奏聞。一應公差之人,但有生事需索為民患者,即舉問如例。」 正統時,大理寺奏:「律載,竊盜初犯刺右臂,再犯刺左臂,三犯絞。今竊盜遇赦再犯者,咸坐以初犯,或重刺右臂,或不刺,請定例。」章下,三法司議刺右,遇赦再犯者刺左,刺左遇赦又犯者不刺,立案備照,赦後三犯者絞。英宗曰:「律為常法,赦乃一時恩典,自今竊盜已刺遇赦再犯者,依常例擬,不論赦,仍通具前後所犯以聞。」 正統時,刑部強盜越獄,下尚書王質等於都察院鞫問。獄具,英宗命杖提牢主事王彰、司獄王溫等,謫戍威遠,黜巡風主事王儉為民,降尚書王質為戶部右侍郎,左侍郎郭瑾為潯州府知府。其原問郎中等官,以不早歸結,各降黜之。 正統八年,興平王尚旃奏:「臣長子志土臬蒙恩賜一品冠服,乞并給與祿米供贍。」戶部言:「皇明祖訓無郡王長子支給祿米例。」英宗曰:「祖訓所當遵守,吾豈儉於親親邪?」遂止不給。 正統八年,敕諭內官內使曰:「祖宗舊制,內官內使職掌內府事務,纖毫不敢透漏。今爾等有不遵法度,與在外各衙門官員私相交結,透漏事情,或因公務營幹己私,或徇親情請求囑託公事,或借撥軍夫役使,以致所司那移選法,出入刑名,重勞軍民,妨廢公道。已往之事,悉置不問,自今宜相戒飭,謹遵法度。其有徇情違法者,必罪不宥。」 正統時,內使張環、顧忠匿名寫誹謗語,事覺,英宗命磔於市,令內官俱出觀之。 正統間,廣東海南指揮使以進表至京宿娼,事覺,謫戍威遠衛。 慶成宴,帶俸官不得坐。正統九年春宴,帶俸指揮使李春、指揮僉事王福不應與宴,入席攙坐,為禮部所劾,下法司論罪。 正統時,安定衛國師攝剌藏卜等以朝貢至京,各市茶二千斤,又奏安定王令市茶三千斤回用,乞賜車輛糗糧。英宗以茶數過多,詔允安定王五百斤,官為運去,其國師二百斤、徒眾人一百斤,俱令自募人運。仍命禮部著為令。 正統時,府軍前指揮僉事鹿麟受枉法贓,賣放操軍三十九名。事覺,英宗命以百斤枷枷於教場號,令仍發遼東鐵嶺衛充軍。後有犯者,悉准此例。 正統九年,敕戶部曰:「朝廷令人易納馬草開中鹽糧,本期資國便民,比聞各場納草之人,多係官豪勢要,及該管內外官貪圖重利,令子姪家人伴當假託軍民出名承納,又行囑託,規從輕省之處。如東直門牛房,歲計用草止十五萬,今添納至三十餘萬。積聚既多,久則必致下人乘隙侵欺。又各處所中鹽糧,亦係官豪勢要之家占中居多,往往挾勢將雜糙米上倉,該管官司,畏避權勢,輒與收受,以致給軍多不堪用。及至支鹽,又囑管鹽官攙越關支,倍取利息。致無勢客商守支年久不能得者有之,喪貲失業,嗟怨莫伸,其弊不可勝言。此皆爾等不能體國利人,徇情受囑之故,今姑宥爾等之罪,以後必須嚴謹禁約。草聽殷實,軍民承納,御史監收,但作弊者即拏問具奏。官豪勢要,及該管官員之家,不許仍前承納,與民爭利,違者聽御史舉劾。各場務會計歲用之數撥納,果有多餘,設法另行堆積,以備支用,毋得濫收作弊。各處中納鹽糧,務要乾圓潔淨,敢有仍前挾勢將雜糙米上倉,及該管官司聽囑收受者,聽巡按御史及提督官拏問,情重者具奏處治。御史提督官縱容不舉者,并治以罪。」 京民有受財教唆捏寫訟狀誣告平人者,刑部奏,雖稱教唆,不係越訴。英宗命充軍,後有犯者,悉准此例。 初,洪武間福建各場歲課銀二千六百七十餘兩,浙江歲課二千八百七十餘兩,永樂間福建增至三萬二千八百餘兩,浙江增至八萬二千七十餘兩,宣德間福建又增至四萬二百七十餘兩,浙江又增至九萬四千四十餘兩,自是,地力竭而民不堪矣。英宗初即位,下詔封坑冶,民大蘇息。至是,有盜礦脈相鬥殺者,御史孫毓、福建參政宋彰、浙江參政俞士悅各言復開銀場則利歸於上,而盜無所容。事下二處三司議,福建三司附言,浙江按察使軒輗等奏曰:「復開銀場,雖一時之利,然凡百器具,皆出民間,恐有司橫加科斂,人心搖動,其患尤深。為今之計,莫若擇官典守,嚴加禁捕,則盜息矣。」朝廷是輗言。已而,刑科給事中陳傅復請開場,中貴與言利之官相與附和,乃命戶部侍郎王質往經理,令福建歲課銀二萬一千一百二十餘兩,浙江歲課四萬一千七十餘兩。蓋比宣德時減半,而比洪武時已十倍矣。至於內外官屬供億之費,殆過公稅,厥後民困而盜益眾,至正統十四年,王師戡定,民始安戢云。 舊制,稅課司局官攢不給俸,日令巡攔供給。正統九年,山西太原府稅課司巡攔言其所收鈔少,供給太重。英宗命各處官攢悉照資品給俸,革其供給,後河泊所官亦照此例。 正統九年閏七月,敕諭雲南總兵官左都督沐昂等曰: 【 「沐昂」原作「沐英」,誤,據明本改。】 「得奏,言銀坑年遠坍塌,即今軍民缺食,用人採辦有妨屯守,然朝廷重在恤人,利非所計。頃因言者以雲南罷敝,慮軍資民食不給,欲因山川之利,以資官民之用,今爾等具言地利人情如此,所得不償所費,朕聞之惻然。敕至即如舊停止,與民休息。」 正統時,大理寺卿俞士悅等言:「例文職受財枉法,滿貫當絞者充軍,其不滿貫者俱贖罪為民;武職出百死一生得官,今坐流徒杖者概充軍,則前功盡棄,而罪反重於文職。乞令武職受贓私縱操卒滿貫當死者充軍,其餘不滿貫當流徒杖者如舊贖罪還職,則不惟優待武臣,抑且寬卹刑典。」從之。 顯陵神宮監右少監阮菊擅伐陵樹百餘株私用,事覺,英宗命斬之。 正統十年正月,科道官劾奏公侯駙馬都督魏國公徐顯宗等二十八人懶慢不朝,請治以罪。英宗曰:「大臣者小臣之表率,大臣既皆偷安不朝,小臣何所規法?」命跪於午門前以媿之。 正統十年,英宗召禮部尚書胡瀅等,諭之曰:「洪武以來,寺院庵觀已有定額,近年往往私自創建,勞擾軍民,其嚴加禁約。除以前蓋造者,遇有損壞,許令修理,今後不許創建,敢有故違者,所在風憲官執問,治以重罪。若縱容不問,一體究治不宥。」 正統時,平鄉伯陳懷奏:山西行都司都指揮僉事吳浩膽略超異,武藝精熟,乞取到京擢用。英宗曰:「吳浩有膽略、材武,正可保障邊隅,有功之日,朝廷自任用之,不必取來。」因謂兵部尚書徐晞等曰:「自今在邊有材略者,毋得輒動,著為例。」 京師城垣,其外舊固以磚石,內惟土築,遇雨輒頹毀。至是,命太監阮安、成國公朱勇、修武伯沈榮、尚書王驥、侍郎王佑督工修甓之。 英宗嘗謂吏部尚書王直等曰:「給事中以封駁糾劾為職,不徒侍從而已。故居是職,非得行檢莊飭,才識優長,儀貌豐偉,語言端正者,其曷克稱?今後務慎其選,毋視常輕畀,庶言職得人,有裨於治。」 正統時,大同參將石亨奏:「國家設法推舉武職,誠當矣,然通於兵法者,止是記誦之學,熟於弓馬者,不過匹夫之勇,臨敵致勝,未必皆得其用。況人之智謀在心,未曾試用,莫得而知。所以漢、唐以來,皆設軍謀宏遠、知識絕倫等科,令其各陳所能應詔,如趙充國以良家子應募,郭子儀以武舉自進。設使當時拘於保舉,豈能得二人之用哉!今後乞許其自陳,起取試驗,果有可取,令於各邊總兵官處謀議,果能措置得宜,實有功績,然後不次陞擢之,則得實才為國爪牙矣。」英宗納其言,且命兵部:「凡有舉薦及自陳者,具名奏聞定奪,非奉明文起取者,不許擅離職役。」 正統時,陝西副使陳嶷先奉敕赴陝西提督水利,行至臨清聞喪,以敕付縣官奏繳,徑回原籍守制。至是,通政司奏嶷不面白取旨,擅自奔喪,宜治罪。英宗曰:「嶷誠有罪,然子聞母喪,情迫於內,觀過知仁,其宥之。」 正統時,福建復開銀場,賊首葉宗留等率眾稱亂,巡按御史請於處州、建寧等處各除撫民官一員,且調福建兵擒剿,浙江兵策應。奏下,戶部請令廷臣會議,英宗曰:「此何必議?止盜莫如擇人,誠得其人,賊可平矣。府縣添設官,准其請,務選賢者任之,使盜息民安,浙江官軍可不調。蓋採礦皆小民失業所為,今宥罪,令復業,理當退散,若復不散,然後調軍,則彼伏辜,而朝廷亦不傷好生之德矣。」遂命戶部郎中楊諶同巡按福建監察御史理其事,仍命都察院揭榜於各銀場曉諭。 舊制,立春,順天府官四拜進春,後復四拜畢,文武百官行五拜三叩頭賀禮。正統十一年正旦日立春,禮部言:二節同一日,宜殺立春禮,順天府官四拜進春後,文武百官即入班行賀正旦禮,從之。 正統十一年,有僧四人私建寺於彰儀門外,為御史林廷舉所奏,英宗特命發邊衛充軍。 北京試院乃舊禮部,正統時以今禮部成,始改舊署為試院,初修時計屋八十二間。 正統十二年春,英宗謂工部臣曰:「官民服式舊有定制,今聞有僭用織繡蟒龍飛魚斗牛及違禁花樣者,爾工部其通諭之,此後敢有仍蹈前非者,工匠處斬,家口發充邊軍,服用之人,重罪不宥。」 正統時,彌陀寺僧奏:「本寺原種宛平縣土城外地十八頃有奇,近蒙戶部委官踏勘,令臣輸稅,然臣空寂之徒,乞賜蠲免。」英宗曰:「僧既不能輸稅,其地令沒官。」 英宗御奉天門早朝,退諭禮部尚書胡瀅等曰:「朝廷人材須要作養,方獲實用,今命翰林院侍讀等官杜寧、裴綸、劉儼、商輅、江淵、陳文、楊鼎、呂原、劉俊、王玉每日俱在東閣進學作文。仍令學士曹鼐、陳循、馬愉嚴督考試,務期成效,凡會講時,輪流經筵侍班治事。」 正統時曾敕禮部曰:「擅留閽者,朝廷具有著令,日者太監喜寧乃敢私收役使,縱令生事擾人,已敕法司擒問如律。爾禮部其移文申諭內外一切官員人等,有私收者,許即連人首送,俱宥不問,匿而不舉及自後弗悛者,或因事暴露,或為人所覺,俱重罪不宥。」 正統時,閩縣知縣陳敏政條陳時政內一款言:「大明律娶同母異父姊妹者以姦論,並離異,近見世俗之人,有以後妻所攜前夫之女為子婦者,有以後妻所攜前夫之男為女婿者,不惟兄妹男女之別不明,亦且父母舅姑之名不正。乞今後若此依娶同母異父姊妹律減等科斷,庶有以別男女而厚風俗。」英宗從其言。 正統時,永興王志墣奏:「臣父永興王嫡母高氏生母馬氏,先後薨逝,俱蒙遣官致祭,造墳安葬。但平日行實,未曾傳述,恐日久淪沒,子孫無聞。乞敕翰林院譔文以志,俾存沒有光。」英宗以親親之義,特從其請。 舊制,贈官無贈兩官者,正統十二年,禮部右侍郎馬愉卒,贈禮部尚書兼翰林院學士,贈兩官自愉始。 南京北極出地三十六度,北京出地四十度強,南京冬至日出辰初初刻,入申正四刻,夜刻五十九,夏至日出寅正四刻,入戌初初刻,晝刻五十九;北京冬至日出辰初一刻,入申正二刻,夜刻六十二,夏至日出寅正二刻,入戌初一刻,晝刻六十二。其不同如此。 郭璡為福建參議時,年二十四,人呼為小方面。 正統時,江陵縣歲貢生員張棨以內府考試懷挾文字,英宗曰:「此輩若處以常律,不足以警後,其謫戍邊衛,逃則殺之,著為令。」 正統時,給事中張固奏:「釋教以慈悲清淨為本,為其徒者當寡欲持戒,豈期無賴貪饕,載佛像於街市鄉村,鳴鐃擊鼓,無端誕說,惑世誣民。乞敕巡視御史及五城兵馬緝拏究罪。」從之。 正統時,給事中張固言:六科都、左、右給事中多缺員,乞選各科年深者,以次陞補。英宗謂吏部臣曰:「給事中乃近侍之官,凡朝廷政令得失,軍民休戚,百官邪慝,舉得言之,況都、左、右給事中為之領袖,非識達大體者不可畀也,固乃欲循資而用之,不亦泛乎。」 正統時,內使金榮等三人變其衣帽潛出禁門,至密雲縣青洞口內,剃髮為僧,被緝事人擒獲,錦衣衛鞫實以聞,英宗命誅之。 英宗謂兵部臣曰:「朕自即位以來,惓惓以奉天安民為心,累頒詔敕省刑赦罪,輕徭薄賦,凡可以撫恤民者,無所不用其心。又戒飭官吏,非奉朝廷明文,一夫不許濫役,一毫不容擅科,期在休息天下,共享太平之福。比者鄧茂七等聚眾為盜,所司請發大軍剿捕,朕雖遣將調兵,然猶慮其出於不得已,必有激變之者,屢遣御史齎敕揭榜丁寧撫諭,庶保全之。今茂七等果有悔禍之心,躬於延平城下輸情訴冤,自求生路,且乞蠲免徭役三年。御史張海等以聞,朕悉從之,仍敕海等明正官吏激變之罪。爾兵部可備朕言於榜,以曉諭之,俾其知國家以仁育萬民,以大信布天下,榜文至日,不分罪犯輕重,但能洗心改過即日退散者,俱貸其死,仍免其徭役三年,凡遞年逋負悉免追徵。官吏人等敢有違詔侵害之者,治以重罪。如榜文已到,尚且首鼠兩端,或仍前結聚,或逃匿山林,必撲滅之不赦。」 英宗諭禮部尚書胡等曰:「宗室國之至親,近聞內外官員有以事至王府者,多方需索,以致窘迫。自今使臣至者,止許待以酒饌,餘物一毫勿與之,若有仍前需索者,三司并巡按御史體實來聞,不分內外大小官員人等,正犯處死,全家發戍邊方。其三司御史知而容隱者,治以重罪。爾即移文各衙門官員人等,一體知悉。」 正統十三年,朵林山衛野人女直頭目朝貢到館,徑出街市強奪民貨,且毆傷館夫,為會同館官所奏。英宗曰:「朝廷懷柔遠人,加恩優待,此輩不體恩意,違法擾人,令都指揮昌英等於會同館追問,違法者人杖三十。今後來朝貢者,賞賜後方令於街市買賣五日,永為定制,敢有恃恩玩法者,重罪不宥。」 正統十四年,兵部重定官員合用皂隸之數,文職一品二品十二名,三品十名,四品六名,五品六品四名,七品至九品二名。內翰林院編修、檢討、六科給事中、中書舍人、監察御史俱近侍各添一名,國子監博士、助教、學正、學錄、翰林院譯字官,每員一名。武職,五府管事都督、錦衣管事指揮、鎮撫司管事鎮撫,俱照文官品級則例。其各府帶俸都督各六名,錦衣衛帶俸都指揮各四名。長陵衛官係奉仁宗皇帝特恩,指揮使、指揮同知各六名,指揮僉事四名。各衙門公用,六部、都察院、通政使司、大理寺每處直堂三十名,鴻臚寺、翰林院每處直堂十五名,宗人府、太常寺、國子監每處直堂十名;詹事府、太僕寺、欽天監、太醫院每處直堂六名;光祿寺、尚寶司、六科中書科係內府衙門,各用看朝房四名;上林苑監、行人司每處直廳四名;六部各司、都察院各道、大理寺左右二寺,每處直廳四名;刑部各司、都察院各道、大理左右二寺,係理刑衙門,每處把門二名;都察院經歷司、通政使司經歷司,每處直廳四名;戶部、刑部、都察院照磨所及各衙門司務廳,每處直廳二名。通政使司有奏訴冤枉人等,戶部山西清吏司、兵部職方武庫二清吏司,俱有軍囚人等,每處看監四名。宗人府經歷司直廳二名,詹事府主簿廳直廳一名,鴻臚寺司賓署、司儀署、主簿廳,太常寺博士廳,太僕寺主簿廳,各二名。欽天監主簿廳二名,看書五名,觀星臺把門四名。國子監繩愆廳直廳三名,典簿廳直廳二名。刑部看監舊有一百三十九名,都察院看監舊有一百二十八名,五軍都督府直堂各舊有八名,各府經歷司直廳各舊有四名,錦衣衛直堂二十名,鎮撫司直廳舊有五名,看監舊有三十二名,經歷司直廳舊有四名,俱各照舊不動。在外司府州縣跟用皂隸,合照在京官員品職額數僉撥。英宗曰:「國子監博士、助教、學正等官,係教訓生徒官,每員與二名。知縣係親民正官,每員與四名。如有仍前多僉者,令巡按御史及按察司官挨究,依律懲治。」 英宗謂兵部臣曰:「朕臨御以來,祗體天地祖宗之心,誕敷恤仁民之政,輕徭役,慎刑罰,蠲逋負,一切不急之務,悉已停止,期所司敷宣德意,撫字黎元,臻於治化。邇者浙江處州等處,小民嘯聚劫掠,已命將率兵征剿。今御史具以小民所訴不得已結聚之情來聞,朕覽之惻然。聖人用法,寧失不經,仁義之師,脅從罔治。爾兵部其榜諭小民,除首惡凶犯不赦外,其餘脅從及為官吏豪民激變為盜者,各回原籍,悉宥前罪。其戶下一切逋欠稅糧課,皆與蠲免,仍復其徭役三年,公私債負,不許逼抑徵索。敢有挾私陷害者,必重罪之。所司奉法循理,推恩存恤,俾各安生業,副朕一視同仁之心。」 英宗謂吏部尚書王直曰:「放回官吏挾制官府交結害民者,發口外充軍;誘人為非以致盜賊生發者,本身梟首,家屬發邊遠充軍。爾吏部移文內外法司衙門,遍諭有眾,使知所警。」 正統時,東城兵馬指揮范質坐事被枷,司禮監內使邵智聰擅令校尉囑守枷卒,俾少 質。事覺,命斬智聰,勿再覆。 英宗謂禮部尚書胡瀅等曰:「舊制僧道之數,府四十,州三十,縣二十,其行童度牒之請,悉由里老并所司勘實,方得申送。近聞多不通本教及來歷不明之人,妄報籍貫,一概冒請。爾禮部即行文諸司,待三年後,凡有應給牒者,先令僧道衙門勘試申送該管有司,審係額內,并貫籍明白,仍試其精通本教經典,如行童令背法華等經,并諸品經咒;道童令背玉皇本行集等經,并諸品科範。番僧審通壇場十箇方許申送,禮部覆試,中式然後具奏請給。敢有似前濫保,事發,其經由諸司官吏里老,俱重罪不宥。」 正統十四年,刑部奏定各處生員若犯受贓姦盜、冒籍科舉、挾妓飲酒、居喪娶妻妾等罪者,南、北直隸發充兩京國子監膳夫,各布政司發充鄰近儒學齋夫膳夫,滿日原籍為民。
典故紀聞卷十二
正統十四年,降虜之編置京畿者,因虜入寇,遂編髮胡服肆掠,人目為家達子。侍講劉定之疏言時政內一款言:「往年以來,降胡皆留居京師,授以官職,給以全俸。夫非我族類,其心必異,故昨者或衝破關塞奔歸故土,或乘伺機便寇掠畿甸。今宜乘大兵聚集之際,遷徙其眾,遠居南土,禁其種落,不許自相婚媾,變其衣服,不許仍遵胡俗。為兵者使與中國之兵部伍相雜以牽制之,為民者使與中國之民里甲相錯以染化之。況又省全俸之給,減漕輓之勞,臣嘗於上皇時言之,智謀淺短,不足仰動天聽,然今者之禍可鑑矣。」 景皇初即位,敕諭都察院臣曰:「臣下有恭敬恐懼之心,朝廷禮儀自然嚴肅,比聞群臣入朝多行私揖跪拜禮,甚者三五成群,高談嬉笑,略無忌憚,此恭敬之心何在?守衛官軍,例必辰時換直,欲彼此相識,以辨奸偽。乃今於五鼓未朝時,即紛然排擁出入,甚至雜以販鬻者,此恐懼之心何在?其榜諭皇城四門,自今俱宜遵祖宗之法,敢仍前故違者糾儀,巡視御史及鴻臚寺官舉之,重罪不宥。」 舊制,凡傳奉聖旨諸司奉行者,以所得旨意具本覆奏送科,惟光祿寺但附錄文簿。及奈亨得罪,言者謂亨嘗私餽太監王振,詐稱奉上皇聖旨,日給振酒饌,法司查無覆,本當以詐傳詔旨之罪,請自是每事覆本如諸司。本寺卿齊整言:「所司事 ,中旨處分,日每十餘,至若逐一覆本,不惟文書不勝其繁,抑且瑣碎上煩聽覽,乞仍舊附錄為便。」從之。 故事,自冬至後至春日,殿前將軍甲士賜酒肉,名曰頭腦酒。景皇初即位,以大官不充,罷之。 正統十四年,戶部尚書兼翰林院學士陳循等言:「翰林官屬雖有額員,然自永樂、宣德以來,往往額外多除,皆出上皇命,吏部止因本院在任官九年考稱者請旨,照例陞授本院之職,不拘多餘,已是舊例。今本院自講讀以至五經博士等官,俱多缺員,欽惟皇上嗣登大寶,正用人之際,況文學侍從之臣,尤當精選,以備顧問,資益聖學。乞敕吏部,於本院見任官及庶吉士內推選陞補講讀等官員缺,其五經博士及典籍侍書待詔之缺,俱於教官內推舉,送院考補,如此庶幾官不曠職,近侍得人。」從之。 戶部左侍郎王瀹以庶吉士授司直郎,仁宗嗣位,陞鄭府左長史,宣德四年,隨王之國,六年詔取回京,改戶部郎中以至今官。乃近日長史不復別陞,非舊制也。 景泰時,有言錦衣衛官校緝事之弊者,云多為人復私怨,指無為有,誣致人罪,且例不許辯理。景皇曰:「官校本以廉陰謀不軌大姦大惡,乃今其弊如此,後有送法司不引伏者,其為辯理之,如肆誣罔,俱重罪不宥。」 景泰初,給事中李實等奏:「近年各處鎮守巡撫等官,動經三五七年,或一二十年,室家懸隔,患疾病而不能相恤,子女遠違,遇婚姻而不能嫁娶,有子者尚遺此慮,無子者誠有可矜。乞敕各官議,許其妻子完住,量給本處官倉俸米,以贍其家。」從之。巡撫攜家始此。 景泰時,兵部尚書于謙以雷震塔廟,奏言:「佛者以清淨為本,慈悲為用,其教之行與否,不係於世道之輕重與其徒之多寡也。今四方多流徙之民,而三邊缺戰守之士,度僧太多,恐乖本末。一人為僧,則一夫不耕,衣食之費,雖不仰給於官府,亦必出自於民間。其度僧之舉,亦乞少緩。」 國子監進士題名碑原在大成門下,正統間移於太學門外。景泰中,司業趙琬言,風雨飄淋,易於損壞,始命工部造屋覆蓋。 永樂初,內閣官遇常朝,立金臺東,錦衣衛在西,後因不便,移下貼御道東西對立,後因雨,各衙門俱上奉天門奏事,五府立西簷柱外,六卿立東簷柱內,內閣遂無地可立。景泰二年秋,以戶部尚書兼學士陳循奏,始令常朝內閣學士與錦衣衛官東西對立。經筵日,同知經筵官序於尚書都御史上,午朝翰林院先奏事。 舊制,歲遣御史二員於長蘆、兩淮巡鹽,又遣御史分巡南北河道,有司供費不給,給事中李瓚以為言,都察院遂請罷巡河御史二員,令巡鹽御史兼之。 景泰間,給事中李錫奏:「京師物價踴貴,四方人民疲弊,光祿寺錢糧日少,乞將四月八日并端陽等節宴賜百官酒飯暫為停止。」景皇詔曰:「此祖宗舊制,不可以小費輕改,其遵行之。」 景泰時,侍講邢 以服闋復除南京翰林院署掌院事,大學士陳循等以侍講係屬官,於掌印不便,遂陞為侍講學士。 景泰中,給事中白瑩言事,內一款言:「洪武中,凡京官本戶雜泛差役俱為優免,今聞各處將京官之家,編作水馬驛站等役,請申明舊章,一概優免。」從之。 初,官吏故勘平人致死者,論死不宥。給事中于泰言:「其意本非故殺,宜在所宥。」由是坐故勘者,悉得貸罪。監察御史左鼎等言:「小民無知犯法,可以情而貸,若官吏以學術發身,以法律從事,操威福之柄,豈可懷私受賄,巧文深詆,殺無罪人?原其情,與故殺何異?先朝屢有恩宥,皆不及此,豈列聖之仁明,有所不逮?誠以法者天下之公,不可以私意妄有所輕重也。」章下刑部,尚書俞士悅等言:「御史言是,自後故勘者宜論死不宥。」從之。 景泰三年秋,罷兩淮、長蘆巡鹽御史,鹽法、河道,命撫按官兼理。 景泰時,赦款內有誆詐財物免追者,於是京師攬納戶、車戶得人財物,皆援以為例,不如約辦納裝載。戶部謂其騙民財,虧國用,請令法司追完,庶使奸計不行,從之。 景泰三年,以藩勞陞致仕禮部左侍郎楊翥為本部尚書,賜誥命,封贈其祖父母、父母及妻,仍舊致仕給俸。 景泰三年,命尚書都御史等官分行諸郡國考察方面及有司官,諭之曰:「朕惟治理以任官為本,任官以得人為先,任得其人,則官使皆賢才,而政事無不理,政得其理,則民庶皆安養,而天下無不治。近聞各處方面有司等衙門官,固有持心公正操行端潔之人,雖其作為長短不同,然不失為君子,此等之人長於作為者,當明陳其事績,可旌可擢;短於作為者,當明陳其老壯,可存可放。所以待君子,使人有所勸。亦有貪淫無恥酷暴不仁之徒,雖其能否老壯不同,然不免為小人。此等之徒,不必問其能否老壯,當明陳其過犯,顯然證佐,可罪可黜。所以待小人,使人有所懲。然知人之難,從古以為病,固有行實貪淫而疏於結交要譽以自固者,心實酷暴而巧於容悅逢迎以自掩者,小人固如是矣。君子或不能然反見嗔於人者有之,欲得存舍之公,未之有也。今特命爾等分往浙江等布政司,考察方面文職有司等衙門官,務在躬親遍歷,廣詢博訪,果有前項君子之人,宜加禮待,存留在任管事;其有可以旌擢及或老疾罷免不能辦理例應致仕及革職者,明白開具實況奏來,并送吏部,應放免者,就彼放免。果有前項小人闒茸不才所為太甚的然為害者,明白開其過惡顯然證佐實況奏送,來京處治。當送問者,送按察司並巡按御史處問理,依律照例發落。夫進退人才非易事,爾須廉以立己之本,明以求人之實,公以正己之權度,恕以處人之用舍,毋惑於恩讎之囑託,毋私於親故之情好,毋徇於勢要之使令,毋狃於利害之報復,庶副委任。」 景泰時,南京錦衣衛餘丁華敏言:「內官十害,廣積家財,金銀珠玉動以萬計,此從何而來?非盜府庫之錢糧,則削生民之膏血,其害一也;內官專權倚勢,侵占公侯房屋,興工造作,役軍勞民,其害二也;內官家人義男外親,盡是無籍之徒,肥馬輕裘,縱橫豪悍,任意為非,甚至納粟補官,貴賤不分,其害三也;蓋造佛寺,費用無算,以一己之私,破萬家之產,其害四也;廣置田莊,不納糧芻,寄戶府縣,不當差徭,彼則田連阡陌,民則無立錐之地,其害五也;家人中鹽,虛占鹽數,轉賣與人,先得勘合,倍支鉅萬,壞國家之榷法,奪客商之利息,其害六也;奏求塌房,邀接客旅,倚勢賒賣,混賴不還,商人受害,莫敢誰何,其害七也;賣放匠人,名為伴當,辦納月錢,內府監局乏人造作,工役煩重,捶楚不堪,其害八也;家人包攬各色物件,官府畏懼,以一科十,虧官損民,其害九也;內官監工,非法酷刑,軍匠塗炭,不勝嗟怨,其害十也。」 景泰間,戶部尚書金濂言節用糧儲十事,內一款言:「僧道潛住京師,動以萬計,雖不費官糧,而米價踴貴,實由其廪食所致。宜除在京寺觀及奉旨存留外,餘令回原寺觀住居,仍令五城兵馬司挨捕,違者俱如永樂間例發遣充軍。」 景泰間,尚書俞士悅言:「兵政,有國之大事,朝廷養軍於無事之時,正欲用之於有事之日也。比者臣點視各營軍伍,自總兵而下,私縱役占,動以萬計,輦轂之下尚爾,其他在外可知。臣曩任御史之時,凡問私役軍人者,俱照榜例重罪,以故人不敢犯。乞敕兵部申明舊榜,嚴加禁革。」又言:「昔蕭何入關,首收圖籍,曹彬下江南,回載圖書,後世皆稱其賢。為治之要,固不可無圖籍以資稽考也。臣見各營官軍,略無籍冊文卷可查,止憑自具數目,若有欺弊,何由得知?乞令兵部自今將軍馬數目造冊二本,一進內府藏收,一存本部備照。」是之。 景泰時,大學士商輅言:「各邊操守官軍寡弱艱難,夫寡弱則不能戰,艱難則不能守。竊聞口外田地廣饒,多被勢要之家占耕,收利入己,其軍士非但無力耕種,亦無近便田地可耕,衣食既不給,則壯氣沮喪,安望其能守也。乞命戶部選能幹官,分往大同、宣府、懷來、永寧等處,會同都御史等官,將田地盡數撥與軍士,令其分為兩番,六日操守,六日耕種,收成之後,併力備禦。如此則轉輸之費可省,又豈有寡弱艱難之足慮哉!」部覆:「請敕督撫諸臣覈實舉行,敢有沮壞者,奏聞區處。」 景泰三年十二月,禮部奏:「本部職掌四夷外國,并各處進貢金銀器皿方物及賞賜之類,舊有直房三間,係吏、戶、禮三部堂上官每日候朝處所,於內收貯各處進貢賞賜等物。今瓦剌使臣數多,賞賜動經萬計,收貯不盡,遂使各官每日候朝無地可處。看得吏科北廊房六間,是府軍等衛帶刀上直官軍所處,猶有空者,乞將帶刀官軍併作三間,其餘三間撥與本部,收貯各處進貢金銀方物及賞賜鈔幣綵段之類。」從之。 景泰時,兵部尚書于謙奏:「整點各營官軍,其官軍不到者,動以萬數,衣甲全無。蓋由總兵官及坐營把總等官苟且因循,鈐束不謹,乞量黜罰,以警將來。」詔:「總兵等官缺軍一萬以上者,罰俸半年,以下者罰三月,限半月內齊集總督等官,十日一點視,如仍前怠忽,必殺不赦。」 景泰四年,從科臣張軾言,申禁官員子姪人等於宦所冒籍科舉。 景泰間,御史左鼎奏:「國家承平日久,而公私恆患於不足,逮至軍興,尤為窮蹙,於是賣官鬻爵。凡衰世苟且之法,一切舉而行之,科斂愈煩,國用愈匱。嘗觀漢文帝、唐太宗之初,水旱霜蝗,連歲俱有,或匈奴嫚侮,或突厥寇掠,亦可謂多事矣。然卒能使貫朽而不可校,粟腐而不可食,斗米三四錢,行者不齎糧,豈有他道哉,不過躬行儉約,輕徭薄賦,是以國富於上,民安於下。由是觀之,欲致國用之饒裕,豈必掊克聚斂之為哉!誠能痛抑末技,嚴禁遊惰,凡工商僧道之流,減汰抑遏,悉驅而歸之農,官吏將士之無用者,罷斥揀擇,毋使其暇食。開廣屯田以漸實邊衛,量減士卒,以稍紓邊餉,與凡不急之役無益之費,如寺觀營造供佛飯僧之類,一絕之而不為。專以務農重穀為本,而尤躬行儉約以率之,慎擇守令,嚴條約以督勵之,持之以悠久,行之以至誠,則何患戶口之不增,賦稅之不廣,民財之不裕,國用之不足哉!」 景泰間,御史左鼎等陳言時政,內一款言:「停銀課以杜民患。正統年間,閩、浙俱採辦銀課,豪猾貪利,互相殺奪,遂使鄧茂七、葉宗留之徒乘勢作亂,致勞大軍征剿芟除,而銀課之令遂止不行。近者皆仍前舉行,臣等謂閩、浙瘡痍之民,甫能安業,誠恐求利未得而害已隨之。乞暫免採辦,庶無意外之憂。」 景泰四年,禮部奏:「邇因濟寧、徐州饑,敕巡撫官權宜拯濟,而臨清縣儒學增廣生員王銘等四人各願輸米五百石入國子監讀書,雖云權宜,實壞士習。請弛其令,庶使生徒以學行相勵。」從之。嗚呼,納粟賑荒,且猶不可,濫觴至今,恃為理財要策矣,是可歎也。 景泰間,御史程璥言:「國子監為天下學校之首,偏在京城東北隅,乞敕工部於今年秋成之後,遷於東長安街之南,改創基圖,革胡元之舊址,增輝丹堊,立當代之新規。」時議者以水旱相仍,役非其時,遂不果行,深可惜也。 景泰間,給事中盧祥言:「近者會議寬恤事宜,其謀逆、反叛、人命、強盜,俱許出首免罪,定不當行之例,施不當加之恩,且謀逆強盜殺人者,得自首以免罪,而良善無辜受害者,又孰從而雪冤?好惡既戾乎人心,感召曷通乎天意?是則將以弭災,而反以致災,若不裁正於今,必致貽悔於後,惡逆怙終之禍,將何以遏止之哉?」景皇帝報曰:「賞功罰罪,自有正典,寬則恐小人無所警懼,法司其計議停當以聞。」 初,會試同考官從禮部推選,翰林院官、京官、教官皆得為之。至景泰時,禮部尚書胡尚書胡瀅言:「翰林院及春坊以文藝為職業,宜專其事,京官由科第有學行者,宜兼取以充,教官不許充,請著為令。」從之。 景泰中,御史倪敬奏:「布按二司大小官員私用什物,俱令府行縣辦納,未免以一科十,比其去任,將原辦什物盡易貲入己,代者至,又行派辦,民受其害。今後大小衙門官員私衙什物,俱令公同籍記,去任之時,照數交付,不許似前科辦擾民。仍乞移文各處,通行禁約。」從之。 景泰四年,山西鄉試錄內,考官徐霖批中庸義云:「文與人同,理與人異。」都御史李秉云:「果若所言,則為蹈襲雷同之文,而有戾指背理之失,然此篇文不背理,乃霖之不明也。」詔治霖罪,奪綵幣表裏入官。 景泰中,大理寺卿薛瑄言:「今法司發擬罪囚,多加參語奏請,變亂律意,刑罰失中。請敕自今一依祖宗律令,不許妄加參語。」從之。 景泰中,給事中林聰等因災異陳言,內一款:「汰僧道以去遊食。先儒有曰:『國無遊民,則生者眾矣。』遊食者為國之蠹也,今京城內外,僧行道童,皆以請給度牒為名,或居寺觀,或寓人家者,動以萬計;或有已給度牒而不回,假託遊方而來此,皆不耕而食,不蠶而衣,雖朝廷未嘗給以糧餉散以衣布,然其所服食者,皆軍民之衣糧也,蠶食京師,莫此為甚。況此輩既無家室,又無差役,服夷狄之服,心禽獸之心,是以昔者猖妖言之趙才興固僧人也,近者造妖書之淨慶亦僧人也。復有佯狂而直入禁庭,有謀財而殺傷人命,其他奸盜詐偽不可勝計。且景泰二年已度僧三萬有奇,若今歲復度,恐天下之民將半為僧道矣。乞令錦衣衛、五城兵馬司查究各寺觀及人家,但有遊方掛搭寄住僧道,悉皆驅遣出京,各回鄉里,有敢隱藏者,治以重罪,庶民有正業之趨,國無浮食之費。」 林聰疏中又一款:「禁私役以振軍旅。祖宗定制,一軍不許私役,一卒不許放閑,律有常憲。皇上中興以來,慮各官私役數多,故自總兵以下給以從兵幾人,各有定數,然亦未嘗使之放閑而不行操練也。今各營總兵等官,將給與從兵放使,辦納月錢,卻令在營操練者朝夕隨從,又有占用賣放至七八十人者甚至二三百人者。比聞差官點閘,率皆顧倩頂替,不惟軍士被其剝削,抑且朝廷虛費糧餉。夫朝廷養育軍士,所以防外患,將帥訓練軍士,所以精武藝,今既私役不赴操練,則軍士怠惰,武藝不精,卒有警急,率之使戰,豈能得其用哉!乞敕總兵以下等官,如有私役軍士者,悉皆退出,原給隨從者亦以時操練,則軍士無剝削之害,而有勇敢之氣矣。」 林聰等疏中又有慎刑獄一款,言:「邇來法司惟務深刻,或任好惡,或避嫌疑,或執原詞,或拘成案,不審情犯虛實,但知希旨迎合,如聖旨批法司辯理者,則與之辯理,罪雖怙終而必宥;批法司知道者,多立案不行,情雖可矜而莫伸。又如當行勘者,不與之行勘,當提對者,不與之提對,獄囚經年淹禁,文案屢歲不清似此。抱負不平陳情懇訴 【 「懇訴」原作「懸訴」,據明本改。】 ,少者不下十有餘次,多者不下二十餘次,罪終莫逃,積憤含冤,甚傷和氣。乞敕法司,今後在監罪囚,務在推情鞫問,詳審重輕,不許任意徇情鍛煉成獄。如是則刑罰得中,人無冤抑。」 舊制,內府所用油樁、槐木、石磨等項,每年一換,計買納完備,費銀二三百兩,景泰五年,以都給事中林聰言,始命五年一換。 景泰中,刑部郎中陳金、戶部郎中陳汝言為御史所劾,金等疏辯,詔該衙門查究。於是十三道御史糾金等妄辯,請置於法。景皇帝曰:「言者朝廷固所不禁,然人有枉,豈可偏徇,不為辯耶?」既而吏部覆十三道所劾俱無驗,遂敕:「今後言官劾奏,必究實無妄。」 景泰時泰寧等衛都督僉事革干帖木兒等上書,願附塞居住,且乞大寧廢城及甲盾。下大臣議,言宜待使人回日,令譯者語以:「爾俗以圍獵為生,近塞恐不便爾生業,且又天時炎熱,恐爾等致生疾疫,但可去塞二百里外居住。甲盾俱有,如遇敵之時,奏來給與。」如此庶可以塞夷人之請,亦不失撫馭之道。 景泰間,命都察院出榜禁約各布政司,外夷經過處所,務要嚴加體察,不許官員軍民鋪店之家私與交易物貨,夾帶回還,及通同衛所,多索車杠人夫,違者全家發海南衛分充軍。其該用人夫車輛,以十分為率,軍衛三分,有司七分,永為定例。 景泰時,山東陽穀縣主簿馬彥斌坐罪當斬,其子震奏願代死,法司為請,特宥彥斌,編震充邊衛軍。 應天舊無試院,每開科,借京衛武學為之,學地狹,每將儀門牆垣拆毀,苫蓋席舍,試畢復修。至景泰五年冬,始以應天府尹馬諒言,以永樂間錦衣指揮紀綱沒官房改造試院。 景泰間,鎮守尚書孫原貞條陳時政,內一款言屯種,曰:「太宗皇帝置立紅牌,備開軍士屯種定例,頒行天下都司衛所,種樣田以驗其收成,計子粒以較其多寡行賞罰,以勵其勤怠,此誠良法,而萬世攸賴者也。今屯軍因腳工餽餉等差占妨誤屯種者多,乞敕戶部,於各衛所官軍內簡精銳以操備,撥款雜以屯種,如添萬人下屯,歲省支倉糧十二萬石,又積餘糧六萬石。若天下衛所各照舊屯種,則糧儲不可勝計,兵食豈有不足者哉。」 景泰時,內閣書辦官日久狎玩,往往窺伺事機,售恩納賄,及冒署直文淵閣知制誥職銜以愚瞽外人。大學士王文等覺其弊,奏請調之。於是調太常寺少卿王謙禮部、儀制司郎中蔣宏等於南京。 景泰時,雲南虛仁驛驛丞疏言時政,內一款言:「今年以來,釋教盛行,滿於京,絡於道路,橫於郡縣,寬於鄉村。聾瞽士民,誘煽男女,廉恥道喪,風俗埽地。嗚呼,元氣烏得不傷,沴氣烏得不作?此蓋前之掌邦禮者,屈於王振之勢,今年曰度僧,明年曰度僧,百千萬億,日熾月盛,今雖云止度裁抑,不過示虛文應故事而已。臣以為宜盡令長髮,勒使歸俗務農,庶邪術不興,沴氣自息。」 舊例,春秋祭文廟,其兩廡合用豕二,栗棗各二十二斤,黍稷各三升三合,鉶鹽五斤十兩,均分從祀一百九分。景泰時,太常卿許彬言其太薄,乃增豕四隻,棗栗各五十斤,黍稷各一斗,鉶鹽五十斤。 景泰時,瀋王佶淳奏:「臣見文武官員得褎封先代,臣生母瀋簡王夫人章氏亦乞照例頒諡妃號。」景皇從其請,曰:「母以子貴,其贈章氏為瀋簡王次妃。」以無發冊例,令自具儀告知。 景泰時,御史葉巒言:「竊見天下僧徒濫敗俗傷化,其間有因戶內丁多求避差役者,有因為盜事發更名換姓者,有係灶丁灶戶負鹽課而偷身苟免者,有係逃軍逃匠懼捕而私自削髮者。乞敕該部議,取各僧度牒審驗,若年貌相同,名籍俱實者,仍與執照為僧,若買借他人度牒及無度牒者,究問,遞發前項衛分充軍。」 景泰中,有學官為生員誣陷贓罪械至京自經於逆旅,事聞,都察院請通行天下禁約,凡生員有以奉師束脩贄見儀物為贓搆詞誣陷者,官司鞫實,即與分豁,毋一概論贓。其生員誣陷師長,真情暴白,仍械京治罪。從之。 景泰時,岷王徽煣奏:「蒙封臣子音垽為長子,臣弟徽煝為江川王,凡遇節令及家庭行禮,班次不定。」命禮部議,以宗子法言之,則以嫡長為重,以家人禮言之,則以尊卑為先。凡遇公禮,則當依宗子法,重在世子;家庭私禮,則當依家人禮,尊歸叔伯。 景泰時,御史錢清酗酒,乘馬突入長安左門,守衛官以聞,景皇以其不謹禮法,調靈山知縣。 景泰時,貴州左布政范理奏其原籍府縣官賢否,欲黜陟之,為吏科所劾,下法司治罪。 景泰六年夏,命禮部移文天下,今後僧道務要本戶丁多,本人持行修潔,不係軍匠鹽灶等籍,里老保結,呈縣覆實,具申府司,類呈該部,方許收度,如有扶捏詐冒不實者,巡按御史、按察司將本人并保送僉書官吏,一體治罪。仍勘各寺院原定額數,如有不及,給與度牒,如有數多,不與出給。 景泰中,御史苗穟言:「臣見府州縣衛所問刑官不問罪之輕重一概監禁,有一年不決者,有半年不理者,乞通移文在外問刑衙門,今後真犯死罪監禁外,其餘輕重罪囚,不許久禁。照舊例大事五日小事三日不與決斷者,聽受禁之人赴巡撫、巡按等官伸告,則囚犯不致淹禁,而囹圄空虛矣。」詔從之。 景泰中,戶部奏京城居民,徇利逐末,屠宰耕牛,景皇命御史兵馬捕問,追牛給貧民耕種。 景泰六年,永嘉大長公主奏:「願以置買無錫縣田一千二百餘畝,歲入租糧七百餘石,盡歸有司,以助供給軍馬之用。」 景泰間,掌詹事府事禮部尚書章文言:「諸司職掌內,東宮官從本衙門,以事蹟備送吏部考覈。景泰三年九月間,左春坊左庶子兼翰林院侍講周旋等又奉聖諭:『東宮官皆不必考。』近本府主簿趙政等考滿,吏部又移文本府,及送河南道考覈。且諸司職掌實國家彝典,萬世不可改易,況綸音在耳,未及再期,而吏部輒反覆不常,難於遵守。」景皇命如諸司職掌行。 景泰六年冬,吏科都給事中李瓚言:「南、北直隸學校,俱無按察司官提督,宜分遣有學行御史二員,專理庶學政,不致廢弛人材,有所造就。」始命御史葉巒、張諫提督南、北直隸學校。 景泰間,南京守備平江伯陳豫等奏:「永樂年間例,一家被盜劫,四鄰十家助擒之,即獲人,賞銀五十兩,文綺四表裏,鈔二千貫,各給以盜者貲產。如坐視,四鄰各十家均償所劫,且枷示之,必得盜乃釋。」都察院謂其太重,奏遂寢。 陝西舊無貢院每試士於三皇廟中。至景泰七年春,始以布政許資奏,創今試院。 景泰七年,景皇詔禮部尚書胡瀅等,諭之曰:「近聞民間自宮者甚多,洪熙、宣德年間已有禁例,爾禮部其榜諭多人,自今敢有自宮求進及投入王府并官員勢要之家者,俱如舊例,處以不孝死罪。該管旗甲里老鄰人,知而不首及隱藏者,俱罪之。」 景泰中,光祿寺丞王鍾奏:「東安門外夾道中,日有顛連無告窮民扶老攜幼跪拜呼喚乞錢,一城之內,四關之中,無處無之,人遇寒沍,必有凍餓而死者。乞敕戶部等衙門勘審,人給布衣一身、粟米一斛,審其原籍,有親戚者,待明年春暖,沿途給與口糧,遞送還家;其無親戚者,在京以沒官房給之。仍行天下有司,遇有窮民,一體矜恤。」命戶部議行之。
典故紀聞卷十三
天順初,武清侯石亨奏:「伏讀洪武禮制榜文,凡朝參,并護衛官員軍校進退,先後有序,禁門出入有常。近年以來,不分貴賤,相參挨擠,皇城各門,諸人往來徑行,全無忌憚,有帶物貨入內買賣者。今後常朝,第三通鼓起,先開二門,官軍旗校將軍先進擺列,待鐘響朝官依次而進。嚴敕守衛官軍,不許縱放無牌面人員穿朝出入及將物貨買賣,如此則朝綱整肅,貴賤有別,門禁嚴密,奸宄無由而作矣。」從之。 天順初,留守左衛小旗陳福奏:「洪惟太祖高皇帝創業之初,建創寺觀,設立僧道,已有定額,其後往往私創庵院,濫將無籍之徒收充,亦有逃軍囚匠改名易姓,削髮頂冠,人莫之識,偷享安閒,不耕而食,不蠶而衣,不貨殖而財用有餘,故人皆樂為之。近年旱潦相仍,百姓艱食,其遊惰之人,或託為僧道,遊食四方而愈盛矣。以在京觀之,寺觀動至千百,僧道不可數計,求財索食,沿街塞路,張掛天神佛像,擅言禍福,以蓋造寺觀為名,務圖肥己,飲食酒肉,宿歇娼妓,無所不為。又有燃指焚香,刺膚割股,驚駭人目,扇惑人心,不惟饕餮於民,抑且有傷風化。乞在內令巡城御史、五城兵馬司,在外令巡按御史及有司等官拏問發落,仍敕禮部將各府州縣蓋定寺觀額設僧道名數,除已給度牒者,暫令各寺觀附籍,其餘查無度牒,悉發寧家隨住當差。遇有額內缺數,方許簪剃。設有仍前私自簪剃及指稱行者道童名色,躲避差徭,將本犯并寺觀住持悉發充軍,其餘濫設寺觀盡行拆毀。」從之。 天順初,禮科給事中何琮言:「歲貢之設,始者有司考其學行端莊文理優長者貢之至京,翰林院復考,其中式者送國子監肄業,不中者有司教官皆受決罰,其嚴如此。近年以來,府州縣官視為虛文,不察學行之端莊,不顧文理之通否,但取食糧年深者貢之。苟資次該貢,雖殘疾衰老昏昧鄙猥者,一概起送,及其到部,執政者惟出易題以順其情,應貢者惟記舊文以幸其中,不能記者則又私相傳遞其文,考試官一概濫取。及送入國子監,須十餘年方得取用,或授以郡縣之職,其動靜舉止已無所措其手足,又焉能立政事革吏弊而子庶民哉?惟貪婪剝削,以為還家養老之計而已。臣竊惟歲貢者國家求賢之路,學者國家育才之具,郡縣者國家牧民之所,以求賢之路而為有司市恩之私,以育才之具而養朽腐無用之物,以牧民之所而授衰朽貪婪之流。思念至此,寧不為之痛心哉!乞敕禮部、都察院嚴加考選,仍行巡按御史及布按二司官,將府州縣學生員不通文理人物鄙猥殘疾年五十以上者,不許充員,五十以下曾經鄉試未中者,考試中式,方許起送,則非惟上有所畏盡其教養之心,抑且士知所重,奮其向學之志矣。」 天順初,英宗諭戶部臣曰:「京城貧窮無依之人,行乞於市,誠可憫恤。其令順天府於大興、宛平二縣各設養濟院一所收之,即今暫於順便寺觀內京倉支米煮飯,日給二餐,器皿柴薪蔬菜之屬,從府縣設法措辦。有病者撥醫調治,病故者給以棺木,務使鰥寡孤獨得沾實惠。」 舊制,商人中鹽有不次支給者,謂之存積,有循次守支數十年者,謂之常股。 正統間,江西參議夏時建議,以民間稅糧多寡,官為定其徭役,謂之均徭冊。後行其法於四川,四川民以為不便。於是重慶府民奏:「政令一則人易守,科條繁則人易惑,祖宗數十年間,所以不輕出一令者,慮擾民也。竊見四川民間賦役俱有定制,其徭役臨期量力差遣。近者官司輕於更變,造成均徭冊,以民間稅糧多寡為差,分上中下三等,預先定其徭役。且川蜀之民有稅糧多而丁力財帛不足者,有糧少而丁力財帛有餘者,今惟以稅糧定其科差,則富商鉅賈力役不及,而農民終年無休息之日矣。臣恐數歲之後,民皆棄本趨末,為患非細。」奏上,詔從民便,里長有害民者,如律治罪。 天順元年十月,敕文武群臣曰:「朕恭膺天命,復承祖宗大統,夙夜憂勤,欲使天下眾生咸得其所,而況宗室至親者哉!爰念建庶人等自幼為前人所累,拘幽至今,五十餘年,憫此遺孤,特從寬貸,用是厚加賞賚,遣人送至鳳陽居住,月給廩餼,以安其生。仍聽婚姻,以續其後,庶副朕眷念親親之意。」 天順初,禁服大雲、柳黃、江黃、明黃等服,京衛指揮等官李春等服大雲、柳黃紵絲衣,為錦衣衛所捕獲,命各追紵絲二十匹,然後罪之。 天順初,匠人錢等六人於內府鑄印,盜銀十兩分之,事覺,俱命斬於市。 太平侯張軏性凶暴,于謙、王文、范廣之死,軏實有力。既得志,益驕橫,一日朝退,途中拱揖,左右問故,曰:「范廣過也。」遂得疾不能睡,痛苦月餘而沒。 皇明祖訓:郡王歲祿二千石。後以邊境用糧浩煩,止給千石。英宗復辟,諸王以情自陳,各量增之。如河東王給一千三百石,內五百五十石折鈔。 英祖復位後,命自遼東至甘肅一帶,邊民有強勁精壯願報效者,募為士兵,收附近衛所,給與銀布鞍馬器械,秋冬操練,支與口糧,春夏務農住支,免其本戶五石稅糧、二丁雜差以供給之。 天順時,兵部尚書陳汝言阿宦官意,將先送兩廣、福建、雲南達官盡數取回。閣臣李賢言於英宗曰:「達人非我族類,自古為中國患,徙之遠方甚便。況彼住定,以為樂土,今復取回,多不願來。」英宗曰:「吾亦悔之,但今已在途,不可中止,後有願去者從之。」 天順間,內閣李賢言於英宗曰:「今天下百姓頗安,惟有一害。」英宗曰:「何害?」賢曰:「錦衣官校差出者,取財擾民。」因備述其故,英宗疑賢言過實,密訪之果然。有一人得銀三四千兩者,乃召管事指揮門達械之,令再有求索者,一體重治不饒。 英宗謂閣臣李賢曰:「朕每得章奏,無不親閱,左右或以為萬機至繁,一一親覽,未免勞神,恐非養生之道。朕諭之曰:『身負荷天下之重,而圖自安逸,可乎?勞一身以安兆民,予所欲也。』左右乃不敢復言。」賢曰:「自古聖帝明王,莫不修德勤政,所以天下長治久安。彼邪佞輩安知遠慮,陛下不為所惑,足見至明。更望持守此心,堅如金石,可以馴致太平。」 天順時,南城縣知縣陳陞疏言時政,內一款言:「臣以考滿來京,見馬快等船所載官物少而私貨多,甚至夾帶商旅,以規厚利,沿河索軍衛有司挽夫以千百計,稍有稽緩,輒加笞辱。丁夫到舟,受諸箠楚,質其衣鞋而役使者有之,要其錢米而縱放者有之,忍視其飢寒至於僵殍而不卹者亦有之。乞敕今後每舟令載官物若干,著為定式,不許擅帶私貨及客商人等。仍將其舟會數,分定班次,如差前次舟,即撥後次舟,所編軍夫一半助駕。沿河亦酌定每舟一隻,貼助挽夫若干,餘外不許多索。至差後舟亦然。」命會官議行。 天順間,禮部左侍郎鄒幹等奏:「永樂間,翰林院譯寫番字,俱於國子監選取監生習用,近年以來,官員軍民匠作廚役子弟,投託教師,私自習學,濫求進用。況番字文書,多關邊務,教習既濫,不免透漏夷情。乞敕翰林院,今後各館有缺,仍照永樂間例,選取年幼俊秀監生送館習學。其教師不許擅留各家子弟私習,及徇私舉保。」英宗命今後敢有私自教習走漏夷情者,皆重罪不宥。 浙江試場原連杭州府學,天順間以浙江巡按及三司官言,士子赴科累有作弊者,請改試場於城東廢倉隙地,乃立今試場。 天順間,英宗致書天下宗室諸王曰:「先於正統十三年因內外官員人等差去王府多有不遵禮法求索財物,以致王府措辦艱難,甚失親親之義,已敕該部通行各處三司巡按御史等官,許令體察,具奏拏問,治以重罪,及致書各處王府知會,以此人不敢犯。近年以來,差去官員,視為泛常,略無忌憚。且如修武伯沈煜、給事中王儼遣往瀋府冊封行禮,接受王府銀兩數以百計,其餘表裏財物等項甚多。況王府財物有限,豈堪如此費用?其沈煜等已置於法,今後但有遣去內外人員到府,除飲饌之外,一毫財物不可與之。若有無知之徒,不顧廉恥求索財物者,事發仍照正統年間事例,正犯處死,全家邊遠充軍。庶使人知守法,親族不至勞費。」 天順間,浙江溫州府永嘉縣教諭雍懋言:「朝廷每三年開科取士,考官出題多摘裂牽綴,舉人作文亦少純實典雅。比者浙江鄉試春秋,摘一十六股,配作一題,頭緒太多,及所鏤程文,乃太簡略而不純實。且春秋為經,屬詞比事,變例無窮,考官出題,往往棄經任傳,甚至參以己意,名雖搭題,實則射覆,遂使素抱實學者,一時認題與考官相左,即被出斥。乞敕自後考官出題,舉子作文,一惟明文是遵,有不悛者,罪之。」英宗其言,命禮部議行。 英宗在南宮,悅其幽靜,既復位,數幸焉。因增置殿宇,其正殿曰「龍德」,左右曰「崇仁」、曰「廣智」,其門南曰「丹鳳」,東曰「蒼龍」。正殿之後,鑿石為橋,橋南北表以牌樓,曰「飛虹」、曰「戴鰲」,左右有亭,曰「天光」、曰「雲影」。其後疊石為山,曰「秀巖」,山上正中為圓殿,曰「乾運」。其東西有亭,曰「淩雲」、曰「御風」,其後殿曰「永明」,門曰「佳麗」。又其後為圓殿一,引水環之,曰「環碧」,其門曰「靜芳」、曰「瑞光」,別有館,曰「嘉樂」、曰「昭融」,有閣跨河,曰「澄輝」。皆極華麗。至是俱成,後又雜植四方所貢奇花異木於其中,每春暖花開,命中貴陪內閣儒臣賞宴。 天順中,鴻臚寺言:「舊制,天下朝覲官至者,方面官隨品級序於京官之次,則侍郎、副都御史等官當班於布政使之後矣。然侍郎、副都御史等官須當奏對,班行隔越,趨走不便,是以前此方面官往往前後參錯不一,今後方面官請遞降京官一班序立,朝有定著,班無錯雜,禮體事宜,兩無妨礙。」從之,著為令。 英宗復位,益嚴祀事。四年南郊大祀,學士呂原、侍郎蒯祥等十九人,猶循舊例,至西天小門,不下轎馬,為校尉所伺察,禮科糾之,命姑容,仍令禮部張榜禁約,自後凡過西天小門者必下。 天順四年四月,命諸宗室凡無子者方許請繼室,生子至八歲者,方許請名,女至十五者,方許請封,著為例。 天順四年,舉人萬經會試不第,奏同考官修撰劉宣以同縣故黜己。英宗令禮部及內閣試之,文多疏謬,命枷示禮部前一月,黜為民。 虜酋阿台朵兒只伯數為西邊患,英宗特遣兵部尚書王驥往巡邊。驥至莊浪,斬失機都指揮安敬以徇,兵威大振,虜聞遁去。 天順時,太監阮忍奏:「蘇杭等處織造上用緞匹七千已完,乞遣內使如舊例督造。」英宗以蘇杭等處高手人匠不多,絲料有限,人民艱窘,遂罷之。 天順間,成山伯王琮、工科給事中鄭瑞往楚府冊封,沿途受軍衛有司米肉,且受崇陽王府羊酒,為科道所劾下獄,琮罰祿一年,瑞罷為民。 西苑舊有太液池,池上有蓬萊山,山顛有廣寒殿,金所築也。西南有小山,亦建殿於其上,規制尤巧,元所築也。英宗命即太液池東西作行殿三,池東向西者曰凝和,池西向東對蓬萊山者曰迎翠,池西南向以草繕之,而飾以堊,曰太素,其門各如殿名。有亭六,曰飛香、擁翠、澄波、歲寒、會景、映暉,軒一曰遠趣,館一曰保和。時或臨幸,召文武大臣游賞。 天順四年冬,英宗閱射於西苑,命內閣學士李賢、彭時、呂原,尚書王翱、馬昂隨觀,時五軍、三千、神機三營,自總兵而下,坐營把總管操官亦千數百人,悉召入西苑,與御馬監勇士頭目俱馳馬試箭,閱其優劣而品第之。閱畢,進李賢等曰:「為國莫重於武備,練武莫先於騎射,為將領者,必皆騎射精熟,而後可以訓練士卒,否則衛無所取法矣。今所閱精熟者多,而不及者少,姑存之以勵將來。若再試不進,則黜罰加焉。」賢等頓首曰:「陛下留意及此,國家幸甚。」 天順四年閏十一月望,月食四分有奇,欽天監失於推算。英宗召內閣臣李賢等謂曰:「月食人所共見,蓋因欽天監失於推算,不預奏,故不及救護。湯序以禮部侍郎掌監事,於此而不盡心,曠職多矣。聞序凡有災異,多隱蔽不言,見天文有變,必曲為解說,或將不祥字語改削而進,若遇吉兆,卻詳書進呈,其懷奸不忠如此。且上天垂戒,意必有在,朝廷正欲聞災異以加修省,而序乃隱蔽不言,罪可容乎!」賢曰:「自古聖帝明王,咸以謹天戒為首務,仰觀聖意,實同往聖,非後世諱言災咎者比。而序昧於大體,不能供職,誠可罪也。」於是執序及監正谷濱、監副倪忠、春官正郭貴等下獄,降序為太常寺少卿,濱、忠等罰治有差。 天順五年夏,英宗召內閣臣李賢,謂曰:「朕自復位以來,每日五鼓初即起,拜天畢,閱奏牘,處分訖乃朝廟,出視朝,退朝母后,還宮復閱奏牘罷進膳,飲食隨分,未嘗揀擇,衣服并隨便,雖著布衣,人豈以為非天子也?」賢曰:「如此節儉,益見盛德。上節儉,則下民自然富矣。」英宗曰:「四書、尚書,朕嘗讀遍,如二典三謨,真是格言,帝王修身、齊家、敬天、勤民、用人,為政之道,盡在其中矣。」賢曰:「然願陛下體而行之幸甚。」曰:「朕在宮中,雖極熱不揮扇,雖隆寒不近火。」賢曰:「陛下聖質,所稟堅厚,體備中和之氣,故能如此。臣聞宋仁宗亦然。」英宗曰:「朕聞景泰不與大臣接言。」賢曰:「自古明君,未嘗一日不與大臣論治天下之道,所以天下常安。先儒謂接賢士大夫之時多,於君德大有益。」英宗曰:「然。」 英宗嘗召內閣臣李賢,謂曰:「如今府庫錢糧,所入者少,所出者多,且軍官俸錢,一季支銀十三萬。」賢曰:「自古國家惟懼暇食,今在京一衛官有二三千員者,可令兵部將老幼殘疾官漸調出外衛,卻以軍補其缺,庶省款費。」英宗曰:「此時恐難行。」賢曰:「宜安靜行之,使其不覺,安土重遷,人情之常,若驟然行之,必紛紛勞擾,徒使怨朝廷,卒亦不可行也。」英宗曰:「然。」 天順時,各處告訐并採訪事實,輒遣錦衣衛官校籍其家,閣臣李賢言其多枉,英宗乃敕法司:「情重者奏請,餘悉發巡按御史并所司問理,不許枉人,違者重罪不宥。」 天順五年十一月朔日日食,望日月食。 天順五年十一月十一日萬壽聖節,是日又值冬至節,禮部言二節俱該在朝文武群臣行慶賀禮,然致詞各異,又萬壽節不傳制,冬至節傳制。今請通致詞曰:「茲遇律應黃鍾,日當長至,恭惟皇帝陛下萬壽聖節,應乾納祜,奉天永昌。臣某等誠懽誠忭,敬祝萬萬歲壽。」然後惟以冬至制辭,傳答群臣。又各王府及諸在外文武衙門,二節各有慶賀表,若前後宣讀,不無重複,請通宣表目,又通宣表文,曰:「忻逢長至,恭遇聖旦。」其在外文武衙門,至日行告天祝壽禮,宜曰:「今茲冬至,恭遇聖旦,聖壽益增。」從之。 天順間,都御史李賓言: 【 「李賓」二字原為墨丁,據明本補。】 「各處預備倉多空虛,猝遇饑饉,何以為賑?宜令有司出官庫物糴之,且多方措置,雜犯死罪而下,俱納米以贖,季上其數於上司,上司時盤驗之,歲暮類奏,以憑稽考。」 巡撫寧夏右副都御史陳翌奏:「官軍缺馬征操,請榜諭天下,僧道未度者,許人入一馬助邊,給與度牒。」下兵部議,以僧道十年一度,已有成命,翌不達事體,妄啟弊端,難允所請。英宗從之,降敕責翌。 天順六年孟冬,時享太廟,值皇太后喪尚在二十七日之內。乃以閣臣言,命俟服後行禮,遂擇初六日行。 天順間,光祿寺以供用龍鳳花素瓷器萬餘件皆損敝,請敕工部移文有司成造。英宗以其勞民,已之。 天順時,皇太后喪禮進香,有以他木偽為降真香貨賣者,錦衣衛捕獲以聞,命各追真香二十炷,完日罪之。 天順時,閣臣言:「南京馬快船裝載官物,一船可載者分作十船,卻搭客商人等私貨,俱要人夫拽送,動經二三百號。又阻滯糧船,深為不便。乞令南京守備官,今後若有進來品物,一船只載十五扛,其餘一應供用官物,儘船裝載,不許仍前多撥船隻,勞人拽送。」英宗從其言,敕南京內外守備如所言行之。 天順間,禮部郎中俞欽父廷獻奏:「臣田野農民,先以子貴,荷蒙推恩,封為主事。今子進秩郎中,臣又例得加封,雖粉骨碎身,曷由報補?竊念臣父用禎,年幾九十,氣息奄奄,朝不保暮,無由沾恩,臣獨屢蒙恩典,心何敢安?伏乞皇上施仁孝之洪恩,憐烏鳥之私情,免加封臣,移封臣父,俾得生沾冠帶之榮,臣父子子孫不勝感激之至。」疏聞,英宗謂吏部臣曰:「此人子之至情,予之移封,後不為例。」 天順七年春祀,英宗謂閣臣李賢曰:「大祀期至,朕足疾未愈,欲自行禮,但艱於拜起,令人扶可乎?」賢曰:「陛下力疾行禮,足見敬天有誠,雖扶何妨。」遂從之。 天順七年春,空中有聲,英宗欲祈禳,以問閣臣李賢。賢奏曰:「臣考之於書,無形而有聲者謂之鼓妖君不恤民,天下怨叛,則有此異。乞行撫恤之典,以消此變。」英宗喜曰:「此言正合朕意。」 天順時,侍讀學士錢溥、給事中王豫使安南,其王各餽以金銀及鑲帶,溥等固辭不受,王命陪臣齎至京,溥等猶未敢受。英宗曰:「既己齎至,令溥等受之。」 天順末年,楚府岳陽恭僖王薨,無嗣,其弟鎮國將軍季墀嫡長子輔國將軍均鍠請嗣封,以奉恭僖之祀。禮部言:「稽考近制,惟親王無嗣有以郡王進封者,郡王無嗣有以鎮國將軍進封者,無輔國將軍封郡王例。」事遂止。